【百道网·俞晓群专栏】王强是在讲书,而且是讲书的收藏,而且是讲西方书的收藏,而且是讲十九至二十世纪初那一段珍本书的收藏。如此个性、专业的话题,但这才是他的真爱,正如他书中引用的那句话:“没了书,我还会是谁?(Who am I,with no books)”奇怪的是,王强爱书的激情,竟然能够动摇久已固化的社会结构,迅速得到许多专家的赞誉,赢得小众乃至大众的热情。
本文专谈王强。
这世上叫王强的人太多,他们几乎遍布于社会的每一个群落。那天在北京小聚,有赵丽雅、王强在座,他们第一次见面。赵丽雅是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我介绍说,他是新东方“三驾马车”之一,她说不知道;我说,他是电影《中国合伙人》中佟大为扮演王阳的原型,她也说不知道;我说,他是中国名列前茅的投资机构“真格基金”创始人之一,她更不知道了。但她突然说,想起来了,你是陆灏《上海书评》上经常写文章的那个王强吧?
类似的情况,王强一定遇到很多。你看他幽默地说:“不奇怪,日常乘机或住宿时,我经常遇到因为重名惹来的麻烦。有一次一个通缉犯也叫王强,结果警察把我仔细盘查半日。”
回忆起来,我与王强相识很早。二〇〇〇年前后我还在辽宁教育出版社时,出版他的《王强口语》三册。当时王强还在新东方任职,那套书印得漂亮,卖得也很好,直到现在王强还说,那是他早期出版的一套最好的教材。
自二〇一五年末,为了那本《书蠹牛津消夏记》,我开始与王强再续前缘。此后一年多来,我与海豚出版社的网页,始终被“王强”二字占据着大半的版面。也是这书与这人太火,一本五万字的小书,附有几百幅精美的书影,讲述一位藏书家的故事,卖到一百多元一册,一年不到就有近两万册的销量。尤其是王强先生,他竟不时撇下各种活动和生意,带着他的新书一座座城市奔走,讲述他藏书和爱书的理念,引来一处处爱书人的骚动,从上海、深圳、广州、北京、台北、成都,后面还有沈阳、香港等一串城市名单期盼着。做此事王强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每次演讲活动他都坚持自费,决不让主办方花钱,连住宿、吃饭都由他自己埋单。
《书蠹牛津销夏记(精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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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海豚出版社
作者:王强 著
出版时间:2016年0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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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演讲活动精彩瞬间各地演讲活动精彩瞬间
我陪伴王强去过几个地方,人们都说,听他的演讲实在是一种享受,我乐于一次次享受他的故事和激情,还有他那浑厚而富有磁性的男性中低音。在此期间,不断有记者问我两个问题:
其一,王强为什么把书稿给海豚社呢?我在此书序言中只谈到三年前的约定,他守信,我准备充分。其实还有深一层的原因。一次我们讨论书稿后小聚,他那天高兴,破例喝了一些红酒。他说自己在京是“三无人员”:无车、无助理、无保姆,我顺路送他回家,他在车上对我说,沈公、陆灏和晓群你们这些人,一辈子为文化建设奔忙,做了那么多非商业化的好书,你们的志趣与追求让我敬佩。在当今社会,如果这样一些老老实实做文化的人没有地位,受到冷落,得不到支持,那实在是社会的一种悲哀。
其二,王强为什么如此受欢迎呢?说实话,这个问题也使我产生过思考。如果说他在新东方讲台上演讲,聚来上千学子洗耳恭听,那不奇怪。据说王强最能拿住听众的声音是读英语,我问过他本人,他笑着点头,还答应有机会做一些朗读视频。因为他做过北大学生话剧团团长,有表演天赋,也喜爱朗诵。如果说他在金融投资方面演讲,聚来上千的创业者,听他讲述资本的故事,那也不奇怪。他与徐小平、张亚哲等创办真格基金,几年之内能将几千万资金增长到几十亿、几百亿,一些神话般涌现出来的新兴产业如聚美优品、一起作业,以及电影《十二公民》等,甚至无人机、真空列车等尖端项目,都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可以说,这是如今最热门的事情,怎么会没有听众呢?陆灏说,他曾请王强给上海报业集团讲过一次投资,听众蜂拥而至,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
但是现在,王强是在讲书,而且是讲书的收藏,而且是讲西方书的收藏,而且是讲十九至二十世纪初那一段珍本书的收藏。如此个性、专业的话题,但这才是他的真爱,正如他书中引用的那句话:“没了书,我还会是谁?(Who am I,with no books)”奇怪的是,王强爱书的激情,竟然能够动摇久已固化的社会结构,迅速得到许多专家的赞誉,赢得小众乃至大众的热情。
比如在2017年初台北书展上,王强在台湾商务印书馆展台前签售香港牛津版《书蠹牛津消夏记》,那长长的排队,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总编辑林道群说,发来百余本书都已卖光;读者又纷纷跑到临处大块文化出版公司的展台,找寻他几年前的著作《书之爱》(即大陆版《读书毁了我》),买来请王强签字,存书也一扫而空。接着他在展会上发表主题演讲《书蠹三十年·台北听春》,能容纳几百人的会场挤得满满登登,精彩的演讲不断迎来掌声与笑声。最终台北书展主席赵政岷先生发来致敬函:“很谢谢您的参与,让此次书展大为增色”。那一刻,我的内心中竟然涌出一种自豪感,一是近三十几年来,大陆出版界一直被认为,与海外出版比较,始终存在着五至十年的差距,此刻我产生一种赶上来的感觉,应该格外珍惜。再一是王强,所谓改革开放三十几年,中国孕育出一批时代精英,他们在世界上受到更多的尊重与赞扬,你怎能不为之感动呢!
话说回来,听众对王强的兴趣到底在哪里呢?我想到三点:
首先是立志,但不是“鸡汤”,而是一种生命智慧的凝结。他说对他影响最大的三位作家是弗尼吉亚·伍尔夫、蒙田和周作人。他赞扬的书如《红楼梦》,林纾多种译著,朱生豪译《莎翁全集》,李丹和方于译《悲惨世界》,陈登颐译《世界经典小说100篇》等。他说:“读书唯读一流书,做人要做一流人”;“少读新书,不读畅销书,给它们留一点沉淀的时间”;“经典的‘无用’,正是它的‘意义’”;“阅读可以碎片化,阅读的心态不能碎片化”;“书虫的标配是一个流浪汉、一条狗和一本书”。
其次是收藏者的追求,王强的追求,表现着他的人生态度。他说“藏书,让我有了生命延续的幻觉”;“藏书与猎书,是人类走出山洞之后的原始时代生存最重要的两个状态——采集与狩猎”;“藏书的四个标准是品相完美、首选英文、公认经典和穷尽一个人的作品”;“以阅读者的心态收藏,而不是以收藏者的心态阅读”;“藏书的目的接近一种宗教感,藏书家只是一个文化守望者,书只是一种暂时的存放,那也要感谢上帝的青睐”。
王强的藏书
最后说几个有趣的故事。他们的故事确实好听,从卢跃刚《东方马车》到《中国合伙人》,总会让我想起胡适、徐志摩、林徽因那一代人的余韵。
前不久在成都方所,另一位合伙人张亚哲赶来主持王强演讲。张兄有一米九几的身高,衣着整洁,一尘不染,气质温和细腻,一副域外绅士的风度。他震动我的不单在外表,更在他演讲的才华,他们都是新东方精英一派的风范,长时间无停顿、无间歇地侃侃而谈,高堂讲章,文坛八卦,貌似不需思考,才思滚滚而来,实则逻辑缜密,用语精当得体,丝毫不走板儿。尤其是他的目光中,不时闪烁出一点迷离的情绪,据说那是最令异性心动的秀色。他说正在构思《中国合伙人》的续编《从新东方到真格基金》,也要出书拍电影。
张亚哲
我们夸张亚哲的风采,他自谦说自己仅次于王强。是啊,我最爱听还是王强与俞敏洪之间的调侃,大学时他们是同班同学,王强是班长。我感觉他们在同层的平台上刚柔并济,一个在示强,一个在示弱,但都是有大智慧的人。王强示强,大学时俞敏洪请王强推荐书目,王强送他一套删节本《金瓶梅》;老俞问为什么不送全本呢?王强答这也是一种修炼,你若能将那些删除的字句补上,就可以超过兰陵笑笑生了。俞敏洪示弱,他读王强《书蠹牛津消夏记》,写网文《书蠹王强》,引来几万点阅读。他调侃王班长爱书如命,借饭票可以,甚至不用还,借书就不行,比借女朋友还难;女朋友战胜王强的最有效办法,就是拿起他的书就走,此时王强会立马投降。但谈到他们之间的合作,那段话还是深深地感动了我,他写道:“如果没有王强和徐小平的理想主义,新东方也许到今天还在世俗的泥潭里,而我还像猪一样地滚着。”
总之王强故事太多,还有许多谜一样的事情,他不会回答。比如他到底藏多少册书?价值几何?他被牛津大学哈里斯·曼切斯特学院授予终生基石院士,校长彭定康也来参加仪式,他们说了什么?还有他那张黑色的金属信用卡,又为他增添了哪些趣事?
但有一点我得到确认:王强是一个始终保持个性的人,也是一个高骄的人!我是从他背诵葡萄牙诗人佩索阿的那首诗歌中,从他深沉的语调中,得到印证:
塔古斯河美过那条流经我村庄的小河,
但塔古斯河却又美不过流经我村庄的小河,
因为塔古斯河不是流经我村庄的小河。
(原文标题:书香故人来——书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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