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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评论:当中国好编辑碰上陈翰伯

作者:涂志刚   2014年10月20日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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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陈翰伯诞辰一百周年纪念座谈会”上,中国编辑学会会长、原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桂晓风发言,称陈翰伯是编辑的榜样,并叹息当下的出版编辑资格考试,没能在确立编辑榜样方面下工夫。巧得很,就在这个纪念座谈会之前一周,由百道网发起,凤凰传媒投入百万元资助的“中国好编辑”评选启动,出版界正在开始寻找自己的“当代英雄”。

“中国好编辑”的评选背景,是电子大潮对传统出版的冲击,是人们阅读方式甚至生活方式的大转变。面对这样的变局,出版业也有种种应对的创举,但在很多出版人那里,还是面对变局的惶恐与迷惘,“未来的读者还需要书吗,还需要我们吗,还需要一个出版行业吗?”

问题看上去现实而尖锐,但很可能,这只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伪问题罢了。

上海世纪集团副总裁施宏俊有一个观点很值得出版人省思,“现在的问题不是未来的读者要不要书,而是现在的出版人有没有把书做好”。很可能,传统出版行业最大的对手,根本不是电子生活的冲击,而是未能真正实现自己应有的价值:把书出好。如此看来,传统出版的转型,也并不是简单地去搞新媒体或者电子化,而是要真正去做到价值出版——从传统出版到价值出版,这其中核心的生产力,当然就是编辑。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好编辑”的评选不仅仅是要确立榜样,它所指向的,更是一个行业的自省与革新。

既然说到价值出版,就不得不提前代出版家的努力。以陈翰伯为例,出版界称他“大德无言”,因为在新闻出版界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以价值论,当代中国的读者们,却也不得不承认受惠于他的努力——成体系的辞书,成体系的西方思想名著译介,还有对读书禁区的突破,都堪称壮举。不夸张地说,陈翰伯实现了一个好编辑,一个出版人可能得到的最大价值,默默影响一个时代的文化精神。

因为现实条件的不同,今日的编辑,即便是其中的出类拔萃者,大概也很难像陈翰伯那样,成为时代精神的幕后影响者了。毕竟,陈翰伯不仅仅是出版家,他更在一个时期成为出版业的领导,对各种资源的调动统合之力,非他人可比。但需要注意的,是这位“皓首出书人”对文化价值的发现之力与传布之忱,这也是在今天成为一个好编辑最需要的内在基础。因为电子化冲击而惶惑着的出版人,其实很难体会陈翰伯那代出版人的艰辛。这里不妨引用一段陈翰伯写于1968年的认罪材料(转引自沈昌文演讲录音),看看对于出书这件事,需要怎样的坚持。

“我1959年在上海办事处查了很多材料,这些材料以后都运到北京,我想把商务印书馆的历史作为研究项目,我请胡愈之等人做了馆史的报告,后来设立了馆史研究室,举办展览会,和65周年的纪念。与此同时,我在报纸上发表了很多消息,到1962年,在我的招魂纸下,旧商务这具僵尸,已经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散发臭气,毒害人性。……”

人的际遇不同,行业的命运也在变迁,每个人都可能遇上好时代,也可能遇上坏时代,但所谓价值,却总在那里。陈翰伯和他的同代人,遇上的是百废待兴却又密不通风的时代,他们建立了体系,打破了壁垒,完成了可能的历史命题。而今日的“中国好编辑”们,遇上的是转型的时代,创新的时代,与其叹息,不如努力。中国正在迎来文化基础教育背景最好的一代读者,出书的人,有什么理由恐慌呢。请相信,只要你能做出好书,就一定会有人读。

■ 链接

陈翰伯谈编辑

上世纪40年代我就知道有个进步的国际问题评论家叫梅碧华,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身材魁伟的陈翰伯。

到80年代初,我有幸在他领导下编杂志。刚到编辑部不久,便见到他的一个亲笔意见,文如下:

这里无甚高论,仅供改进文风参考。

一、废除空话、大话、假话、套话。

二、不要穿靴、戴帽。

说明:戴帽指文章第一段必须说上“自从粉碎‘四人帮’以来如何……”。穿靴指文章最末一段必须说上“为什么什么而奋斗”、“……而贡献力量”。当然这不是说不要宣传党的中心任务,而是要把这个精神贯彻到全文中去。

三、不要用“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不要用“敬爱的周总理”、“敬爱的朱委员长”;不要用“英明的领袖华主席”。

四、有时用“毛主席”,有时用“毛泽东同志”。注释一律用“毛泽东”。

五、制作大小标题要下点工夫。不要用“友谊传千里”、“千里传友情”之类的看不出内容的标题。

六、引文不要太多。只在最必要时使用引文。有时可用作者自己的语言概括式地叙述。

七、尽量不用“我们不知道”、“我们认为”之类的话头,有时可用少量第一人称。

八、可以引用当代人的文章,并注明出处。此类注释可以和有关经典作家的注释依次排列。

九、署名要像个署名,真名、笔名都可以。不要用“四人帮”横行时期令人讨厌的谐音式署名。不要用长而又长的机关署名、不要用“大批判组”。不要用“××××编写组”。

十、行文中说“一二人”可以,“十一二人”、“一二百人”也还可以。但千万不要说“一两万人”这一类空话。

十一、不要在目录上搞“梁山泊英雄排座次”。

这十一条,现在看来似乎稀松平常,可在上世纪70年代后期,却是了不起的大事,应当说条条都是针对“文革”中盛行一时的风气而言。例如第八条,在当年,如果注释的上一条是陈布雷的文字,下一条引了毛泽东,两条注文出处(仅仅是出处)先后并列,这就可以被人上纲为混淆敌我,立场错误(尽管在内文的叙述中敌我立场是很鲜明的)。可以说,这也是《读书》杂志转变当时文风时尚的第一个文件。 □沈昌文

作者:涂志刚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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