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章

《不舍昼夜》:一场与时代对抗的“西西弗之旅”

作者:蓝有林   2025年04月25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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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鲁迅文学奖得主王十月推出积蕴了十五年的长篇小说《不舍昼夜》(花城出版社)。这部作品以个体生命与时代变迁为轴线,交织出一部跨越近五十年的中国社会心灵史,引发读者的强烈共鸣,甚至有评论称其为“中国版《百年孤独》”。从早期科幻作品《如果末日无期》对永生的荒诞想象,到《不舍昼夜》中对“凡人皆有一死”的深刻叩问,王十月完成了一次从云端到大地的创作转向。近日,王十月接受百道网专访,揭秘其创作背后的思考与挣扎。

《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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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作者:王十月 著
出版时间:2024年10月

从科幻到现实:一场关于“有限人生”的哲学追问

“在《如果末日无期》一书中,我假设了如果人类永生,我们该如何面对这漫长无边的孤独,2017年上市后受到了好评,有出版社约我再写科幻,但我对未来的幻想已经穷尽了。”王十月坦言,于是他想重新回到脚下的大地,回到《无碑》之后,重新面对有限的人生,从“如果末日无期”到“凡人皆有一死”,思考该怎样活这余生才是有意义的。

而近年来,王十月身体状况出了些问题,为此有机会集中初读、重读一些经典,不成想这成为了他创作的重要契机。比如,黑塞的《荒原狼》《悉达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以及印度裔作家罗欣顿·米斯特里的《大地之上》等,共同催生出他对“生活史+心灵史”的创作野心。新冠疫情期间,《权力的游戏》中“凡人皆有一死,凡人皆需侍奉”的台词最终点燃了他的创作冲动:“不能再等了,想不明白的事,就让它成为我的困惑。”每个晚上写四五个小时,慢慢就完成名为《凡人传》的初稿,后历经多次删改,终成《不舍昼夜》。

王十月

西西弗在人间:失败人生的尊严与抵抗

《不舍昼夜》以主人公王端午的人生轨迹为脉络,将其置于改革开放四十年的社会浪潮中。王端午被著名作家杨争光称为“西西弗在人间”——这个“失败但不甘失败”的人物,象征着无数被时代裹挟却始终抗争的个体。

在书中,王十月将加缪的哲学命题与中国现实巧妙结合:“我们大多数人的人生,是更接近那个明知石头会滚落却依然推石上山的西西弗。”他强调,王端午的失败并非消极,而是“明知生活的真相,依然一次又一次推石头上山”的主动选择。“我要写的,是加缪《西西弗神话》中那个在石头滚下山又准备重新推石头上山时,开始思考推石头这一荒诞行为,并从中寻得意义的西西弗。”这种“无用的激情”与“徒劳的奋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既是对底层命运的真实写照,也是对存在主义精神的本土化诠释。“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人生观,也是我对中国大多数底层人命运的观察,更是生活直接给我的启示。”

超现实手法与时代隐喻:虚构与真实的微妙平衡

小说中,王端午与弟弟的“共生”设定成为一大亮点。这一超现实手法源于技术层面的考量:“这个小说要处理复杂的灵魂博弈,是一个往内心走的小说,但我不想处理成直接的心理活动,这样会显得太单调,好比一个人演独角戏,我要给人物加对手戏。包括后来出现的加缪和鲁迅也是如此,这样三个人争辨就比一个人内心活动的变化更生动。”王十月介绍,初稿兄弟二人的对手戏更多,写得很充分,但最终为了服从于全书简约的叙事风格,将更多东西藏在水面之下,进行了大幅度的删减。王十月笑言:“读者读出了象征,说明读者阅读过程中也参与了创作。”

在处理时代大事、历史节点时,王十月刻意淡化标志性事件的细节,转而聚焦时代精神特质。他以毛泽东逝世、改革开放南下潮等事件为背景,但拒绝简单的怀旧共鸣:“我更想强调人与时代的对抗,而非合谋。”因此书中大多数人物都算不上时代的弄潮儿,他们都在潮流之中被时代塑造,但又时时抵抗着时代的塑造,最后被时代抛弃。书中真正的弄潮儿只有两个,老沈和黄盼娣,这两个人都成了经济上的成功者,其余的都是失败者,在时代洪流中挣扎、抵抗,最终被边缘化。用花城社社长张懿的话来说,正是这种设计引发了年轻读者的意外共鸣——他们在王端午的拧巴中看到了自身的困境。“当时我还不乐观,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文学的责任:记录钟摆间的个体命运

针对《不舍昼夜》被列入“中国作协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王十月认为这是对作家极高的礼赞,就是“作家是时代的书记员”。他坦言,但大多数时候作家局限于自身是时代中的渺小个体,他所能观察的时代,往往又是带有极大的片面性、局限性,甚至于偏见与成见,好的作家应努力克服偏见,捕捉时代精神的内核:“我写的不是每个时期发生了什么事,而是那个时代最主要的精神特质。”

对于改革开放带来的物质繁荣与精神困境,王十月认为二者不是“必然的矛盾”,而是“必然的因果”。他以明朝中叶色情文学的兴起为例,指出物质贫乏、生存都成问题时,人们首先面对的是活下来,而物质丰裕后精神生活便上升为第一议题。他说,历史规律显示,社会经济与精神思想,一直在“开放+繁荣”与“保守+萧条”的钟摆之间摆动,文学的价值在于对钟摆两端的个体保持同情与赞美:“既要同情那无数被裹挟的无能为力的个体,也要赞美对不甘被裹挟作出抵抗的勇气。”

代际共鸣与创作突围:在快节奏中重构长篇叙事

尽管小说的目标受众定位为70后至90后读者,《不舍昼夜》却意外在年轻群体中引发强烈反响,网络上很多年轻读者反馈说“感同身受”。王十月透露,创作时并未刻意讨好年轻读者,但他对新生事物保持有敏锐和热情,敏锐捕捉到当下阅读习惯的变化:“信息碎片化时代,读者专注力普遍下降,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追求信息的获取量最大化是趋势。”但“《不舍昼夜》有近50年的时间跨度,如果采取过去那种生活流式的书写,或者《红楼梦》式的世情小说的书写方式,没有80万到100万字打不住”,为此,他将初稿50万字大刀阔斧地删减至27万字,追求“高效、直接的快节奏叙事”,甚至希望读者能“一到两天读完,在极短的时间内伴随王端午过完他的一生”。

这种策略奏效了。有读者形容“读完仿佛多活了一生”,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对王十月这一做法也很是赞赏,小说家鲍十说他就是从下午5点开始,一个通宵没睡,读到次日早上6点,一口气读完的。王十月透露,不少读者反馈,读的时候热泪盈眶,合上书本感慨万千,但冷静下来想写点评价时,又觉得这本书太不合常理,不是他们习惯的一本经典作品该有的样子,说它是现实主义吧,里面又有超现实的东西,说它是超实现主义吧,又太贴近现实。甚至有读者因为共情,将自己代入为作者,“觉得这里那里应该怎样写,有说要纯现实主义的,有说要更超现实主义的,有说要轻一点的,有说要给谁安排另一种结局的……”对此,王十月乐见其成:“读者的两极分化,恰恰说明作品有解读空间。”

结语:一声叹息中的中国镜像

当被要求用一句话推荐《不舍昼夜》时,王十月沉吟片刻:“一言难尽,一声叹息。”这部小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经典”,它融合了现实主义与超现实元素,以冷峻笔触解剖时代与人性,却在细节处流淌着对个体命运的温热关怀。在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历史坐标中,它既是一部失败者的精神史诗,也是一面映照中国社会深层肌理的多棱镜。正如王十月所言:“我们都是推石上山的西西弗,但石头滚落的声音里,藏着生而为人的尊严。”

接下来的计划,王十月坦言,因自己所在的《作品》杂志社人手奇缺,自己作为总编公务又多,尤其是健康问题存在不确定性,希望继续探索中篇创作,并围绕《不舍昼夜》做一些深化的相关思考。

作者:蓝有林

终审: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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