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我在画里遇见你》,不同于市面上晦涩难懂的美术史图书,它轻松有趣,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向读者呈现艺术家和画作,是一本适合广大非艺术专业读者阅读的艺术史书籍。这部作品的出版,也得益于岭南美术出版社副总编辑刘向上“艺术出版如何走向大众”的思考。为更深入了解这本书,百道网专访该书作者韩帮文,听他重点讲述关于岭南画派的认识,他想表达的主题,他创作的初心以及与岭南美术出版社之间的事。
《我在画里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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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岭南美术出版社
作者:韩帮文 著
出版时间:2022年04月
岭南美术出版社副总编辑刘向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艺术出版如何走向大众。他发现,目前市面上出版的美术史学书大都是从比较系统、宏观的角度来叙述,作者大都是美术史论家,内容太过专业,有些还晦涩难懂,将很多非美术专业的读者挡在门外。为此,他想策划一套轻松、普及且适合广大非专业读者阅读的艺术史书籍,从艺术感性与艺术知识的角度,去触发大家一起体验艺术带给生活的乐趣与可能性。机缘巧合,在和文学博士、暨南大学生活方式研究院客座研究员韩帮文聊天后,刘向上鼓动他把在广东做艺术板块记者时的一些体悟拿出来分享,于是两人碰撞出了《我在画里遇见你》这本书。
《我在画里遇见你》写的是韩帮文的艺术体验、美学认知与文化随想,以及他与艺术家的交往故事。起初写书里这些文章的时候,韩帮文并没有一个清晰的结构与逻辑概念,只是单纯记述与各种动人画面相遇的刹那感觉以及画面背后的深广故事。但写着写着,一个结构的轮廓就逐渐清晰了。刘向上介绍称,本书大致围绕三个问题:其一,关注主流美术史研究与写作之外的边缘题材,因为这些题材同样具有惊心动魄的魅力;其二,关注艺术家的情感与心灵,按图索骥抑或知人论艺;其三,聚焦岭南风物当中的树、花、果三个意象,试图打捞意象经营背后的人文密码与文化记忆。本书的腰封上写着:“美术史的边角料、艺术家的情感志、图像里的人文史。”这句话既是本书的内容介绍,也可以说是作者写作意愿的概括。
岭南美术出版社副总编辑 刘向上
作为本书的策划人,刘向上认为,《我在画里遇见你》最大的亮点可以归结为“感性的阐释”。书名“我在画里遇见你”已经揭示了写作的文化立场:艺术批评首先是一种遇见,可是,有些人遇而不见,有些人见而不遇,而这里所说的“遇见”又不同于一般,能够在遇见中生发出感想以及批评,从而不枉遇见。韩帮文特别在意与美术作品、美术家遇见的那种怦然心动,并迅疾捕捉到乍现的灵光与瞬时的感动,并一一记录在案。对此,著名艺术家陈履生在一篇关于本书的书评中这样谈到批评的趋势:“美术批评应该重返艺术的感性”。
韩帮文最喜欢苏珊•桑塔格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写过的一篇名为《反对阐释》的文章。这篇文章可谓轰动一时,至今仍有着振聋发聩的效用。刘向上解释称,苏珊•桑塔格的“反对阐释”,显然不是彻底摒弃或者逃避对艺术的阐释,而是给艺术松绑,卸下过度的理论演绎与理性包装,让艺术重新回归到感性本身与审美本身。她直截了当地指出“我们感性体验中的那种敏锐感正在逐步丧失”,旗帜鲜明地主张“恢复我们的感觉”。《我在画里遇见你》正是让艺术脱离理论阐释的束缚的一次尝试。
艺术如何走向大众?中间需要一个“摆渡人”。《我在画里遇见你》一书,教读者如何去欣赏一幅画作,如何理解书和画的关系,就起到了“摆渡人”的作用。“韩帮文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将艺术家和画作变得有趣,这非常重要。”刘向上还表示,他个人最喜欢《牧牛人不吹牛》部分的内容,因为策划者、作者都曾受到刘济荣先生高尚的人格魅力影响,都曾受过老先生的教诲。正如韩帮文在后记中强调的:“尝试从生命体验的视角切入对艺术的理解”“和艺术家相遇与交往的故事,以及凝注画面的真切感受”。
百道网专访《我在画里遇见你》作者韩帮文,请他讲述本书的创作初心和他心中的“岭南”。
《我在画里遇见你》作者 韩帮文
百道网:您为什么想写这本随笔?本书着力提到了“岭南画派”和岭南美术的特点,之前您还创作过《广州舌华录》,作为山东人,您好像对广东发生浓厚兴趣或有些情怀,这是为什么?
韩帮文:从山东到广东,已十五年。有时我自己也想不到,竟然背井离乡,在这块热土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的学业、结婚、生子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工作也基本上不会再变动,可以说,广东就是我的第二故乡,也许以后所有的日子都将在这里度过。所以,我爱广东,广东的魅力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广东很特别,有激越与生猛的一面,也有平实与淡定的一面。但我更想追问的是:广东对于中国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仅仅是经济数据上的华丽表现吗?难道就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吗?广东文化对于中国文化的流变又意味着什么?难道仅仅是近现代首开风气之先吗?又难道仅仅是融汇中西吗?或许,从世界视野看广东,才能更加看得清。比如广东饮食文化,再比如岭南画派,都必须用世界视野加以审视。
百道网:在《我在画里遇见你》这本书中,您想讲述和讨论的最重要的主题有哪些?
韩帮文:一段时间里,我对艺术的理论阐释感到厌倦。那些纷纭的概念与繁复的推演是如何生产出来的,被理论家硬生生地涂在了画面上,异常怪异,遮蔽了艺术的灵光以及站在艺术后面的楚楚动人的灵魂。我想重新从感性出发,从故事出发,从与画面相遇而怦然心动的那一刻出发,再次走进深不可测、妙不可言的绘画中去。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抑或一种目标,真正臻至还需时日,离古人所述的“妙悟”更是差之甚远。但是我相信,我会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至少会走很长一段时间。至于你所问及的主题,我想,无非是基于感性体验,对近现代以来的美术家、美术现象做一种简单的扫描,其中以岭南美术为重。当然,这些感性体验还谈不上吉光片羽,甚至可以说是琐碎的、卑微的、边缘的,就像走上了一条山路,随时随地采撷花花草草,而不是爬到山顶“一览众山小”之后做出深切思索。坦白说,我目前还没有那样的雄心抱负,而只愿以闲人的姿态感受画面中的趣味与性灵。
既然是“遇见”,就难免会有“偶然”,不必对此感动讶异。书中的不少文章来源于前几年我在《美术报》开设的一个专栏,有些是命题作文。后面的“树格”“花格”“果格”,主要是受岭南当地的一个美术团体的委托,为某些展览与画册出版所做的文章。其立意说来简单,就是借取画面中典型的岭南物象,打捞文化记忆、回溯文化脉络。在这个过程中,梁江先生、陈履生先生、朱万章先生、刘思东先生给了我很多启发与指导,对此表示特别感谢。
百道网:在本书中,您写了很多艺术家的故事和您与他们交往的经历,其中最让您感动的地方是什么?您从这些“相遇”中有哪些收获与感悟?
韩帮文:我之前在报社的艺术/收藏板块工作,有机会认识了不少美术家,尤其让我感念的是,和老前辈相遇、相交的情景。我记得卢延光老师说过,文化的最终成果是人格,我深以为然。在一些老前辈身上,在他们待人接物与执笔挥墨方方面面,我看到了文化的影子,那是过去的文化的影子。而他们告诉我的故事,也是今天难以想象到的。那些故事里,流动的往往是素朴、执着、纯粹等美德,让人感到特别温暖。我向来对道德评判不以为然,以为随意抡起道德的大棒猛击他人是值得反思与警醒的,至于艺术领域而言,所谓人品与艺品的统一,有时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在追名逐利的时代,仍然遇见了一批真正向艺向学的艺术家,他们像农民一样勤恳耕耘自己的砚池,数十年如一日,纵然遇见大风大浪也能坚若磐石,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与一尘不染的心志,委实让人动容。
百道网:请介绍一下您所理解的岭南画派和岭南美术的关系。岭南美术有怎样的地域风格与人文精神?
韩帮文:岭南画派首先是一个学术概念,涉及一系列的理论言说与阐述;但岭南美术抑或岭南国画,则主要是一个地域指涉与身份限定的概念,没有什么学术性;两者之间也没有可比性。如果非要说关系,姑且概括为岭南画派是岭南美术/国画的一部分。但问题要来了,任何概念的意涵与外延都具有流动性与不确定性,都具有细究与界定的必要。就说岭南美术,怎样的画家群体可以归为岭南画家?是不是仅限于岭南土生土长的画家?有些画家后来从外地赶来,有些画家后来出走岭南,还算不算岭南画家?
至于岭南画派的意涵,就更复杂了。岭南画派是“二高一陈”(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所创立的画派,但他们并没有使用这一概念,而是用了“折衷派”的概念。这其中有两个考虑,其一折衷中西确实是其艺术理念,更加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艺术立场与文化理想;其二,他们有雄强的文化包袱,视野笼盖四野,并不想用“岭南”这个相对狭窄的地域概念框定自己的艺术探索。所以你看,他们一段时间里将艺术的重心放在了上海。1949年之前,也有画家用了“岭南派”的概念,比如丁衍庸先生等人,但影响都不大。1949年之后,岭南画派的概念才真正广为流传,方人定、关山月等先生发挥了巨大作用。但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后岭南”“新岭南”等概念又揭竿而起,借此反思“岭南画派”的历程、理念与创作;到了新世纪,又有画家、理论家声称新语境下岭南画派已经不存在了,也毋需再言必称“岭南画派”了,只要坚持岭南画派的革新、折衷的精神就可以了。
我以为,在艺术交流如此频繁、绵密的背景下,各个地域之间的隔阂、差异消除了很多,不管是从文化地域还是从艺术风格的视角来看,确实不必再一味标举岭南画派这一概念。就谈艺术精神,岭南画派强调革新与折衷,但现在而言,岭南画家或者说岭南画派阵营的画家反而显得略保守,而京沪等地画家却表现出更有力更显明的探索意识,画风也许更超前。甚至可以说,当前全国各地都积极塑造自己的画派,但从学术意义来看,并无太大必要。艺术终归结底要回到自己,画家好好画自己的画,画出个性与成就就可以了,至于类属什么派,那是后人总结并评判出来的。
百道网:这次选择与岭南美术出版社合作,该社给您最深的印象是什么?编辑主要给予您哪些支持和帮助?
韩帮文:岭南美术出版社是广东唯一的美术类专业出版社,所以,我在岭南写了一本主要关于岭南美术的书,自然要选择岭南美术出版社。我印象最深的是,该社老师非常认真,从策划到编辑,再到设计、校对、装帧、印刷,每一个环节都精益求精。我们常常用做嫁衣来比喻编辑的工作,那岭南美术出版社的老师做出的“嫁衣”未免太精致了。“我在画里遇见你”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和岭南美术出版社的遇见,同样是让我感念的缘分。
百道网:目前您的关注点为何?接下来有怎样的研究和创作计划,是否会对广东文化进一步挖掘?
韩帮文:我会继续做岭南的文章,涉及美术、饮食等方面。这已经不是好奇与热爱使然那么简单,而是成为一种思维惯性与学术志趣。与此同时,我会继续探索如何更好嫁接学术研究与大众传播。学术最终要走出书斋,走向更辽阔世间。在这一方面,朱万章先生的著述堪称标杆,给了我诸多启发。但对于我而言,这仍是一种理想,笔力尚不逮,仍需持久的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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