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书摘】读着里尔克如梦似幻的文字,听着勃拉姆斯优雅的钢琴曲,原来诗歌也可以这样美,可以和古典音乐结合的完美无瑕,让人读来透彻心底!
15年3月3日 下午 致勃拉姆斯(听着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
您的音乐开始之前,
全是黑暗!
您的音乐结束之后,
还是全是黑暗!
——光明短暂,无论它如何盛大或熹微
甚至您的音乐还没有被我预感到完全结束,
黑暗就提前来临了,
它黑得好可爱与温顺,
如果我觉得早就该为光修好它的墓穴。
我只能这样向您致敬
——当您还没有提前结束,
我就将您提前回放,
去掉您首上的智慧与尾上的本能,
仅仅听您仅仅是纯情的部分,
它还没有被任何一个异性用意念触及。
15年3月3日 下午 我呆坐在此(听着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
我呆坐在此,
比冬枝还枯,
它可以被雕刻成木鸡,
只是被削掉了头上的冠状之物。
只有那个勃拉姆斯还在,
他的胡子好长好浓,
可以装下一张并不存在的女性脸部,
那白皙中透露水果中的微红,
比我所有的梦都更加健康。
在此,还能呆坐多久呀!
命运的缺口如此宏伟,
才构成了我关键时的坐位,
我下体的局部比它更庞然,
强压已经使我们双方都承受剧痛。
又还能忍痛多久?!
所有的言语都无法回答,
如果胡子后面的喉结还在,
它仅仅剩下了自闭的功能。
15年3月1日 下午 安眠颂43(做完《走向绝对》中里尔克部分的笔记,听着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
允许我!
将必须放在句尾的标点符号
放到句首,
它们仅仅是? 是天问
它们仅仅是! 是宇宙的惊叹
哦,为什么会有人间“必须”呢?
似乎它是另一类生物的自由,
倘若我们的内心不是其他,
而是某种先前的外界,
因为美好的未来总是对我们踟蹰不前。
哦,完美爱情的结果
必须是主体的某种延伸发展吗?
主体空间从那里勃发出某种更大的开放。
而孤独的爱情怎样将人提升,
它那样走在了所有幸福的前方,
像玫瑰一样陶醉于自身的层层积累。
当任何两人走向被烛光映红的洞房,
生活不是彻底堕落了么!
如果我们都还是永远不能被我们自己完成的,
我们为何还要去完成他人:
从无中将他完成到有,
不惜剖腹,不惜挥刀对阴道一个侧切。
被爱,竟然可以如此意味着
限制了一个人的爱情!
为了一直成为爱的主体,
谁又能永远拒绝成为爱情的对象?!
抑或,他必须情愿被爱之人一直缺席,
也不要被爱之人偶尔在场,
他喜爱的,乃是爱之独舞!
蓝色的光从何处将他映照得
接近一个可动的神圣雕塑。
哦,还必须去寻找到某种“绝对”吗?
而且是在我们的实存当中寻找,
当我们已经在对爱的寻觅历程上
几乎成为了非人,
那比针更实在,也更微渺的绝对之在,
将重新把我们缝补复原吗?
(像慈母为游子缝补)
可是,又有多少人重新向人皈依了?
而当我们不得不放弃艰辛寻找的努力,
那一瞬,
绝对之针就会倏然刺到我们一下,
而且,往往刺在了我们的心尖,
流出的血将我们浸染得
像处子的标准一样。
我们的心,本身就是一个绝对吧,
如果它诞生在我们本性强烈的渴求
而不是某种异性物质,
哦,安眠,便是这样被最终歌颂的,
首先是心被重新发现时那种幸福惊厥,
在机制上类似病理的麻醉效果,
哦,始终不要闭上同时呆在心那里的眼睛呀!
看住自己,
别让强盗趁着麻醉之时,
将它掠夺而去。
对一切的超越,是否
都曾驻足于我们门前,
等待我们驱使?
如果我们真的愿意尝试一下伟大,
超越是甘于卑贱的,
情愿您像驱使动物那样,
用脚踹一下大象的耳朵,
用腿夹一下马的腹部,
敞开比野兽更粗暴的喉咙,
向它们喝起来!
只是,对所有这一切
我都已经比您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都更加心灰意冷。
我是否已经经过了安眠,
像穿堂风那样,从中呼啸而过,
至今还泪水连连,
然而,正像我比您们都提前看到开始那样,
现在我也将结束提前感到了,
一切,将会结束,而且结束得极为悲惨,
比淡定更加悲惨。
15年3月1日 上午 安眠颂42(里尔克的蓝色眼睛特别夺人心魄。高尔坦言:里尔克给人一种“穿正装的大天使”的印象。听着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
如果蓝色是所有星辰的前景或背景,
蓝色也就是您的眼睛:您的眼神极蓝,
您极蓝的眼神
灼穿了这音乐之巅上
全部冰与雪的焦点。
我只能通过音乐与您对话,
不,首先是敬仰,
哦,亲爱的,您永远不会让我在您面前匍匐,
您谙熟了人性中最美好的那些,
您其实是在平等待我,
乃至将我举得比您自己还高,
只是,您为何不能将我高举或挺举得更久一些?
我也从不会向您企求永恒呀!
永恒的,应该是您的名字,是您精神浩荡的产物。
哦,您的爱绝非常人之爱,
当它发生的同时,您似乎已经在此岸丧生。
哎,我常常以为是您在寻找天使,
其实,是我首先在等待天使来寻找。
所以,当您需要我召之即来的时刻,
我就应之若朝霞,仿佛您是黑夜沉沉,
当您需要将我即刻挥别之时,
我退得比宇宙边缘的哪颗星更快。
您才是天使吧?!
穿着正装,是;
穿着别样的服装,依然是;
如果您什么也没有穿,并
在蓝色的海滨奔跑,
我珍珠色般的泪水已经湿透了沙滩。
很快地,我不知道——
我究竟为什么能与您同时活在此岸?
我却无能很快就完全懂得您的内心,
如果它以诗来构造,
其动脉与静脉足以颠覆天地,
并在风华正茂的年代一度失血过多。
哦天使,需要将我的血向您输入吗?
我的血依然保持了最完美与最原始的谱系,
每一种都有!
我愿将它流出来,为天意
制作一个液体的纪念碑:伟大而残酷。
渐渐地,我无法将您从我的所在排开,
自从您一开始就猛然在我的眼前
掀起了神一般的风暴。
我必须排开的,
仿佛是铺展在我生活当中的
马赛克般的琐碎,
是那些物质之人,乃至
是所有潜在的、会向我提出的
真正属于人的爱情。
诗人,被天使一词所注定的,
您或许将让我在此岸就开始难以安眠,
乃至,难以沉睡!
哦,我必须就此向彼岸讨要么?
彼岸的星星与蓝色,究竟谁为背景,
另一个谁又是它的前景?
您还会前进或后退到彼岸去么?
如果您不去,而我去了,
我们就同等地拥有了永恒的孤独。
哦,如果我循着宝蓝色的道路通向天堂,
您却突然被人间篡改,
被流放到地狱当中,
孤独就永恒地仅仅属于了我!
哦,那时,我才真正感受到了:
孤独厚逾昆冈,重逾亿斤,
不,早就压垮了所有人类的度量衡。
可是,您为何现在就能将这样的孤独
承重若轻呀?!我那写安眠颂歌之您。
哦您,才是真正的天使,
匿名的,低调的,
敢于自我否认乃至自我埋汰的,
也许吧,有诗歌被您吟唱,有音乐被您抒写,
您就是诗歌,
您就是音乐,
您便在此岸完成了自己,并
向彼岸创造出了炳然如星的馈赠之物,
您无须再向任何一个方向去了!
——您一转入安眠的意念,您便真实地安眠。
如果一切真是确然如此,
我只想求求您:
抽空到我的心上来一次,
仅仅呆在片刻也好,
就像一个蓝色的影子那样
从它的门前蹑脚走过也好,
就当我真心地“召”您并“挥”您吧,
当蓝色
还是所有星辰的前景或背景。
15年2月26日 3时 爱的方式
如果您的脚丫
可以压制我的泪腺,
就将您的双脚踩到我的眼睛上吧!
我不想再目睹到黑暗,
也不想因悲恸而失声。
每一种命运都有各自的痛楚!
我会更爱谁?
以无法更沉默的方式。
15年2月25日 上午 致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
您是那座更加伟大的日晷!
您的伟大简直超出了盘面的刻度,
甚至将改变它整体的名称,
——您还能收下月亮和所有星辰的影子
乃至因为一派漆黑
更能标出伟大心灵的时光。
如果这就是我最终的心灵,
恰好与您的各个维度相等。
哦不,我的黑暗似乎更多一个负面光子,
我恍然不觉我是如何在运转,
我已触及到全盘崩溃,
您永远完善如初。
15年2月23日 傍晚 如果您还有纯粹的颜色(在办公室,听鲁布拉《复活交响曲》,与亚南商讨《德意志灵魂》的封面设计。)
纯黑!
纯白!
纯红!
像玫瑰处子在固守:
不要被刺破,
不要被永久的践踏开始。
不要相信什么神圣爱情的引导,
您没有见过人,见过动物,
从何谈起对天使残酷而伟大的需要?
如果您还有纯粹的颜色,
让它们轻轻波动,如坦然之旗,
如果您竟然想直接拥抱闪电,
穿越人所能经受的早中期阶段,
被那轮声音劈成荣誉碎片,
您就向我呼唤吧!
——还有谁?
能同时被地狱之火与天堂之光照耀。
纯红!
纯白!
纯黑!
15年2月21日 纳伽科特
为了督促你,
我追到纳伽科特的高山之巅,
太阳呀,你还是这般懒散,
像聚集在加德满都神庙里的苦行僧。
我可拉扯住你的一道日冕?
强迫了你---红着脸来就位,
你还不让春天蠢蠢欲动么?
窗外的鸽子将吸出第一丝春泥之香。
雾,如你纯属这天赐山区的特产,
我愿意你持续替迟到的太阳站岗,
一切都出自伟大的自然,
我不可为了人的一时冲动
而伤害任何一种有情之物。
哦,这座喜马拉雅俱乐部,
你为何要在早餐时光
为我播出勃拉姆斯的「摇篮曲」?
喜马拉雅有机咖啡的浓香已经在我口中冲激,
难道你还是觉得
存在重度的欠缺!
哦,在昨夜,
尼泊尔琴也为我奏过中国儿歌「两只老虎 」,
她应与小提琴共有最远的始祖,
只是她的腹腔过于结实而瘦小,
永远像一个不可谈嫁论孕的女童。
哦,我们如果真要以人类之名之实构成一个整体,
最美的音乐仍然产自阿尔卑斯山以北,
那些德意志人才能探尽心灵的声波。
正像最瑰伟的山景就被呈送给这一带,
当我向北远眺,
完全看不到我的祖国,
(哦,她夲身就并不存在!)
嗬!珠穆朗玛峰,
你却率众在那里,
求得天工,
筑成了睥眤任何生物的寒冷王朝。
为什么?我要如此爱雪,如此爱冰峰,
像众人一样,
不能常常被我拥抱的,
方能永俘我心。
哦,我要累积下多少种、多少层静默,
像唯一那种冰雪压碎我的心扉,
我才能重新走回民众,
倘若他们也终于情愿为人民之实而奋斗。
我的热情呀!
是否炽烈到足焚毁任何专制的壁垒?
如果我被明天的朝阳喷薄推下山去,
我果然是又一位查拉图斯特拉?!
一路上都摧枯拉朽。
是的,必须要有人重新思想存在,
从它深入黑暗的桩基,
直至它飞向光明的塔台,
当它作为建筑真正合乎了人性,
我们才能入驻其中,并
为它全程祈福。
哦,大自然,
您是否不会将您的任一部分
都作为我们的修道之所?
这里的山民也不会随意砍掉宅前屋后的谡谡青松,
否则,当自己的父母舍身而去,
谁来证明儿女们的籍贯?
黄色的油菜花再一次开了,
再一次开出的桃花依然粉红,
最邻近人的,可爱而普通。
难道只有诗人才可将一切遥远者呼喚?
他假借婴儿的浅笑与深哭,
直接传动到天堂的藻井,
微风吹拂天使的后背与前胸,
两只正蓝色的衣袖轻飘如蝶。
哦,天使壮丽,
一定焕然起伏在有无之间,
因为诸神也是依赖或虚或实才定然存在。
如果必须由诸神来分有创造天使的根据,
就让诸神赋予她哄人安眠的权能吧!
诗人的极乐使命
最终只是:倒伏在天使怀抱,
宛如灿烂的庄稼倒伏于农夫之镰。
天使呀,祢会伫立在离我怎样最近的遥远?
久久地将我凝视,
直至我像最小的音素或最少的笔划
熔入了祢的泪眼,
祢从不会讥评我,
而诸神总不免以讥笑人类为乐。
天使呀,我还能怎样经受祢那最重之轻与最轻之重?
祢再分身出多少精神,
那都归向物质,
祢再分身出多少物质,
归向精神的,依然还是它们。
天使,如果祢对我总是千求千应,事无巨细,
还可以在那一千种之外,
额外对我加赋一道深过海洋的恩典吗?
----祢会以不动声色为声色,
以祢的意志否定掉我的意志,
压抑下我重新走向暴力革命的冲动,
这,决非耸人听闻!
不过一个屈指可数的十年之前,
这里还曾燃起尼共(毛派)主导的战火。
哦,形成一种喜马拉雅岩石,
需要耗尽多少个地质之纪,
我们对社会进步的渴求
为何只能争于朝夕?
生命寄托到我们身上,如此短暂,
----既是无情,也是有情,
既是平凡,更是浪漫。
如果我们必须融进山山水水,
我们最该化身为思想蓝色的天瀑。
恶,确确实实构成了我们,
与善不分先后地将我们构成,
为什么?我们总是首先对善放歌
谁又会寻找并爱恋上对他行恶的天使?
既使他不得不与魔鬼共行人间之道,
他也会巧妙地与魔鬼在行动之前签下浮士德式的契约。
噢,思虑过度之人,
您应该屏蔽一切人之文明了,
让山区的牛羊鸡狗
将您追从并环绕,
您可以作为牠们心中最圆满的落叶松果实,
和平重新降临大地之前,
还像滑翔伞那样
在低空完成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
这时,阳光特别垂青那些人的面容:
他们有过思想,而当下不再想入非非;
他们曾经手刃敌人的尸首,
如今满腔慈悲。
如果我已在光明中暴晒过久,
纳伽科特,
用夜将我清刷吧,更加使力一些。
我刚才大彻大悟:
倘若天公并不作美,
没有向我送出典型的日出日落,
北方雪亮天壁般的一线地球高峰
也始终为迷茫的云气阻隔,
那是因为我早就在心象中
看见过听见过它们,
比我能如实收视收听到的
更加伟大与美好。
纳伽科特之夜,
我将再次仰首将您敬仰!
神圣的星空呀,
绝对象征与昭示我们的道德律,
当我兀然又不得安眠之时,
天使转回到了哪一颗星辰之上?
我们之中,谁才不寒而栗!
——写于纳伽科特的喜马拉雅俱乐部
(本文编辑:刘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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