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网·俞晓群专栏】今天的两岸出版,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学术出版与文化出版青黄不接的情况。老派的、传统中式的文化与文人风度日渐消散,无论是毁于革命,还是毁于商业化,都不是一个民国概念能够涵盖的。
(图片来源网络)
十月中旬参加海峡两岸图书展览,短短五天时间,来去匆匆。但回头想一想,还是有一些个人感受,很想写出来,以求一吐为快。不过既然是个人的东西,就难以有全面的考虑,在观点上与视野上,免不了会有失偏颇,权作一点信息,供出版同人们分析思考。
首先,关于两岸出版的比较。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其实两岸出版各有优势和劣势,关键是如何尊重事实,认清时局,取长补短,达到双方优劣的互补与转换。十几年前我们谈论台湾出版,比较共识的观点是,大陆出版与他们比较,会有五到十年的落差,究其原因,当然是“十年浩劫”等政治运动造成的影响。这个落差主要表现在出版体制的健全、国际化进程、法制化建设等几个方面,它带来的现实表现,就是在竞争力方面、在出版人素质方面、在作者队伍方面,以及在市场化成熟方面等,我们与台湾出版还存在着明显的差距。那么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时间变化,现在的情况怎样了呢?
应该说,在某些方面,差距正在消除,比如在出版物数量与品质方面,大陆出版水平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在某些方面,落差正在发生逆转,比如在市场需求方面,大陆地广人众的优势已经显现出来;在某些方面,差距还有扩大的态势,比如在出版体制改革方面。上面这些话貌似空洞,其实只要你身处出版业内,都会有清楚的认识与感觉。比如,在作者队伍方面,台湾孕育了几米、蔡志忠、朱德庸等一些优秀的、健康的、具有市场号召力的作家,大陆方面就比较薄弱,这些年有些进步,但还不能说已经超越;再有在市场方面,大陆的图书销售由混乱到日渐规范成熟,也已经有了明显进步。比如二十年前,台湾出版家郝明义在一次演讲中谈到,一本畅销书在台湾可以卖到十万册,在大陆因为盗版的影响,却只有两万册的销量,由此可见,规范市场的重要。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了改观。
另外,两岸出版比较,还有一些共性问题,它们在不同的时段出现,但性质大同小异。此次台湾之行,又引起我进一步的重视。比如:过度的市场化追求,过度的模仿西方出版模式,过度的追求以畅销书为中心的出版产业发展,过度高估外来文化的意义,最终产生历史虚无主义情绪,产生本土文化断层,产生本土语言、文字和学者的空前危机等等。其实自五四运动以来,这样的文化态势就已经产生了,只是到了后来,他们分裂成革命与改良两个阵容,但最终的走向还是殊途同归。循着这样的历史进程,今天的两岸出版,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学术出版与文化出版青黄不接的情况。比较而言,一方出现败象较早,却无力回天;另一方紧紧跟进,有前车之鉴,试图用经济手段加以补救。总之海峡两岸出版,老派的、传统中式的文化与文人风度日渐消散,无论是毁于革命,还是毁于商业化,都不是一个民国概念能够涵盖的,我的怀旧,不在民国,不在大清,而在对五千年文化传承的忧思。
说起来上面的话题比较沉重,且大而空洞。下面还是谈一谈在此次台湾之行中,几个实实在在的自身感受。
其一,我此次深入台湾书业,由于时间急迫,见人不多,但目的明确,那就是“不在寻新,而在寻旧”。因为现在两岸沟通愈来愈发达,新人新著几乎可以同步出版,实在没有了取巧的缝隙。但就文化而言,历史的陈迹还有许多盲点,值得我们去再发现、再发掘。
其二,我的寻旧之旅,更大的关注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大陆在搞文化大革命运动,台湾在搞文化复兴运动,都是“运动”,都有着鲜明的政治目的,文化或被砍杀,或被重启,醉翁之意,都不全在酒中,文人的存在,也不过是被当做案上鱼肉、幕中皮影而已。我在近十年中,重点研究在这个时间段里,台湾一些学者文人的著作,好东西不少。所以我愿意捡拾那个年代,号称复兴的文化残屑,聊补历史断层的虚空。
其三,我的寻旧之旅,还在老辈出版家王云五先生身上。近两年来,我一直在写《出版家王云五》。他从上世纪二十年代即主持商务印书馆工作,曾经出任编译所所长和商务印书馆总经理职务。抗战胜利后从政,后来去了台湾。到台湾后,王云五又重操旧业,主持台湾商务印书馆工作,在文化出版方面,做了许多优秀的事情。此次台湾之行,我拜会了台湾商务印书馆现任董事长,去了王云五纪念馆,获取了许多信息与资料。其实我追随王云五,不仅在学术或写作上,更多的兴趣,却在出版实践中。早在二十年前,我在辽宁工作时,曾经出版“新世纪万有文库”,正是追随王云五“万有文库”的形式,究其主旨,一是搞大众启蒙类文库,为民服务;再一是发现新知识,提供新版本。比如其中的“近世文化书系”,其中一大特色,正是发现民国时期散失图书,尤其是日本占领区的一些文人著作,当时有争议,但时至今天,它们的文化价值愈来愈显现出来。
此番台湾之行,研究台湾散失文化版本,我将注意力放到两点上,一是在时间段上,关注他们的文化复兴运动,剥去政治的外衣,找寻文化积淀。二是在人物上,关注一些政治人物的学术贡献,其中遗珠之作依然不少。总之,一个时代的文化贡献,往往是超越现实的,我们需要有跨时代的观点与气魄。
(本文编辑 思敏)
(本文原载于:《出版参考》2014年12月上旬刊)
02月26日15时| 评论
文章雖短,含量大。對兩岸出版的共性問題看得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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