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网·俞晓群专栏】杨小洲任性,著书必求两点,要精装,要自己作序。前天早晨,他突然一反常态,怯生生地对我说,能为这本小书写篇序言么?说心里话,我不大想写。
杨小洲任性,著书必求两点,要精装,要自己作序。前天早晨,他突然一反常态,怯生生地对我说,能为这本小书写篇序言么?说心里话,我不大想写。往日对小洲印象:常常有奇想,偶尔不靠谱。其文字却有天赋,满纸纨绔气息,落于纸上,暗香浮动,柔若无物。如此妖艳文风,最难点评。想了两天,我主动要写了。原因是小洲此番欧洲之行,步步都与我相关。
我最初关注西方书装,始于四年前。当时在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林道群引导下,做董桥的书,仿西书设计,惊艳一时;再者道群时而在网上晒董桥精美藏书,看得我愈发眼热。于是我找林道群、吴兴文、胡洪侠诸君请教,又与李忠孝专程去法兰克福,看西方经典图书展览,深感中国缺少此种艺术,希望能为之做点什么。朋友说是好想法,却无暇帮助我。只是那天,与吴兴文午间小聚,他微醉后来到我办公室,送我一本台版小书《鲁拜集》,他说要做西方名著,可在此书上下功夫。后来杨小洲出现,他做几套小书,都有些古灵精怪,“书房一角”第一辑,议论之声不小,被人讥讽不靠谱;但他设计《抱婴集》,却让我眼前一亮。就这样,我不靠谱的想法与他不靠谱的行为结合,负负得正,才有了后面的合作。
合作归合作,“君子和而不同”,在我内心中,还是担心小洲过于任性。比如他设计真皮版“书房一角”二辑,书装超级艳丽,冷眼一看,吓我一跳,禁不住大呼“怪书”,此言传到网上,小洲还埋怨我说走了嘴。我对小洲说,我是商人,行事需要有节制,不能随心所欲,不能过于唯美。听我告诫,小洲一笑而过,点头称是。
接着两次欧洲之行,小洲与吴光前做三件事情,两件是完成任务,一件是独出心裁。任务之一是研究莎士比亚版本,我觉得要做西式经典,还要从莎士比亚入手,恰好许渊冲老先生九十二岁高龄,新译《莎士比亚悲剧集》,就签下版权,请他们去欧洲找寻设计方案。第一次他们拿回莎翁十六世纪对开本,馆藏限量版,正文是古英语,连许先生都看不懂,装帧比较简单。但他们还带回另一本莎翁著作的书影,二十世纪初版本,封面极美。我当即认定,就做它吧!汇钱去买不成,只好让小洲再去一次伦敦。第二次去,我再三叮咛,除了买回莎翁那个版本之外,一定要把《鲁拜集》版本情况搞清楚,上次他们拿回泰坦尼克号沉船中那本《鲁拜集》的封面,但“书芯”是什么样呢?结果他戏剧性地搞清楚了,还将“书芯”买了回来,这就是任务之二。至于独出心裁的那件事情,是他与吴光前第一次去伦敦时,还联系到一家手工作坊,两兄弟继承祖业,制作传统图书,已经有二百多年历史。听说中国人来,他们认为一定有钱,同意教授指导,同意接书装的活儿,更希望中国人收购他们的作坊,价钱也开过来了。
两趟伦敦购书,小洲办事成功,心情超好,更好的是他为自己的不靠谱找到了注脚,因为那些英国佬才真正是不靠谱的鼻祖。见到这样一个中国人,貌似土豪,却钟情于莎士比亚各种版本,自然笑脸迎送,找书、让座、倒咖啡忙个不停。小洲啊,国内倍受打击的他,哪想到在这里如鱼得水、如获知音,坐在那里,仿佛背光都闪现出来!一时兴起,一本小书挥手就写出来了。我赞扬他写得好,比以往写得都好。他以往写作不用功,用也会用到旁门左道上,此次他一反吊儿郎当的作风,在文字上,用了真情。
但我心想,即使曾经沧海,小洲还是改不了任性,你看他那满眼春色,几乎耽误我多少事情。出海关时,他与英国女警官斗嘴,一口咬定“为莎士比亚而来”,差点出不了关;后来在伦敦街头逛书店,不单是查令十字街八十四号,那家同性恋书店也去了;回国入关,被照出行李中长方形的东西,人家把缉毒犬都牵来了,他还在那里柔声柔气地介绍着莎士比亚各种版本,……但小洲还是被那条小狗吓到了,回来后把手机铃都换成了狗叫声。
小洲啊,从此靠谱些吧!我知道,他面上一笑而过,心里一定在说,休想。(深圳商报2015年1月16日,此文为我给杨小洲《伦敦的书店》写的序,发表时有改动)
(本文原载于:深圳商报2015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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