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原点可以回去,只能沿着道路向前。”
这是青年作家东来首部长篇《凤凰籽》中的一句话,而对“怎样的生活值得一过”的追问贯穿小说的始终。主人公是一个渴望去往更广阔的世界的乡村少年,阴差阳错下,他参加了一档“城乡互换”的真人秀节目,又遭受了一连串人生变故,被彻底改变命运。
从无知到略知,从小地方到大城市,《凤凰籽》以戏剧化的结构、冷静锐利的剖白,探讨了身份、地理变迁对人的影响。它是青年人该往何处去的追问,也是给“迁徙一代”的告白。
6月21日下午,东来与浙江传媒学院副教授林晓筱来到王小波书店,围绕“怎样的人生值得一过”,和读者进行了分享交流。
熟悉东来的读者会发现,相比《大河深处》《奇迹之年》,《凤凰籽》在语言风格上有了很大的转变。在阅读完这部最新的长篇后,林晓筱觉得东来的文字更加成熟,原来作品中的灵动、飘逸感正在变化。林晓筱将东来之前的文字比作“一只悚身起飞的鸿雁”,而现在则是“一架正在降落的飞机”。他认为,语言风格上的变化,折射出的是作者对于现实的态度的变化。
之前的作品虽然关注普通人的困境,但不会刻意描写现实之重,它们更加轻盈、梦幻,像离“离开现实五厘米”的故事。但《凤凰籽》却试图为时代寻找真实的触角,通过固守家园的农民、对未来感到迷茫的学生、高谈阔论的大学教授、善于察言观色的咖啡师,展现近三十年的乡镇与城市的变迁。
东来坦言,以前她总是渴望逃避现实,想要用文学构建一个“可以躲到里面的蜗牛壳”。但身份迁徙带来的割裂感始终伴随着她,让她不得不面对它,并将它写下来。“我是在中国的城市化中成长起来的人,由村庄到小县城,然后再到中型城市,大城市。在不断的迁徙过程中,我感觉自己的身份一再地变化,然后我接受到的信息,包括我看到的东西,我感觉到的东西,在我的骨肉里面重新成长起来的东西,却好像始终跟我有一层隔膜。但我回到家乡,好像也没有办法和故乡的人交流。”《凤凰籽》要探讨的,也是青年人如何处理过去与现在的关系,如何在不断变化的时代,安放自己的欲望,确认自己的身份。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读过奈保尔和石黑一雄?”东来问道,在动笔创作《凤凰籽》前,她将这两位作家的作品集中地阅读了一遍。“我在寻找自己跟他们之间精神上的共鸣。”她告诉读者,即便主人公的年龄横跨十二岁到三十岁,但她想要写的并不是青春成长小说,它不是一个男孩的成长史,而是让“迁徙一代”照见自己的来处与去处,探索“何为良好生活”的备忘录。
林晓筱认为,即便自己的成长中没有经历过地域变迁,却依然能够感受到迁徙带来的不确定性。在快速变化的时代,“生于斯长于斯的‘前现代社会经历’越来越少”,很多时候,“迁徙变成一种位移”,有可能我们在家乡和大城市做的是同样的事情,很少会发生本质上的变化。而《凤凰籽》真正不同的地方,是东来敏锐地捕捉到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对位置”。“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不是地方到地方的转变,而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重新定位。小说里的人物之间其实有命运的预演,乃至从别人身上与自己的重逢。”
诚然,主人公从乡村、小镇再到大城市,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中间,有想赢,但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小镇做题家”;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早慧少年;在饭桌上高谈阔论,对眼前的苦难不置一词的大学教授;为了努力融入城市中产,改头换姓的咖啡师……他们如卫星,与主人公之间,形成了一种“对位关系”。
主人公或因为代课老师启蒙,产生了想要去往更大世界的渴望,或带着好奇、羡慕的目光接近光鲜亮丽的人群,改变说话方式和审美趣味,努力成为他们的一员…… 在一次次地碰撞中,主人公以肉身探索“怎样的生活才值得一过”,并最终领悟到:人们可以通过各类标签伪装自己,改头换面,一个无法诚实面对自身的人是无法获得对生活的笃定与幸福感的。
活动的最后,东来和现场的读者分享了沈周的《戒子诗》。沈周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完整的生命体验,不受限于时代。沈周的“好生涯”便是她对“良好生活”的理解。在《凤凰籽》中,主人公一度将教育、工作、婚恋当作阶层跃升的方式,却依然不能实现自我认同。她觉得,“好好生活”并没有标准答案,青年朋友们需要突破同侪压力,遵循内心的选择。
林晓筱则坦言,自己的生活更像是“待办列表”,他鼓励大家像司汤达的墓志铭说的那样,“去写、去爱、去活”,“别活成Powerpoint,要去寻找自己生活里的power(力量)和point(支点)。”这样,我们才可以一点点接近“好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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