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今年3月,实力派女作家萧耳的最新长篇小说《望海潮》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由上卷《朵小姐》、下卷《去海边》和番外《蟋蟀记》组成,讲述了出生于浙江三门农村的女主人公何朵朵一路成长的故事。其中《朵小姐》出版于六年前,下卷与番外是续写的新故事,描绘了在一个激昂与剧变的时代,一个被卷进浪潮中的女性是如何重新发现自己的。三个故事,三个主场,多重考验。一次次欣喜与落寞交织,何朵朵在命运的峰尖与谷底之间穿梭,在善恶边界拉扯,迷失在欲望和金钱的追逐中……最终,她转动命运的齿轮,从漂泊与沉沦中归来,在海边那间客栈,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以及丰沛的自我。
《望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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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作者:萧耳 著
出版时间:2024年03月
萧耳,作家,资深媒体人。曾出版长篇小说《鹊桥仙》《林中空地》《中产阶级看月亮》《继续向左》;文化随笔《樱花乱》《锦灰堆 美人计》《小酒馆之歌》《女艺术家镜像》《20世纪60年代西方时尚符号》及电影文化随笔《第二性元素》、文化地理随笔《流光记》等。
从2017年开始,萧耳迎来了自己长篇小说创作的高峰。2018年,她出版了《中产阶级看月亮》。紧接着又开始了她截至目前最大的心血之作——《鹊桥仙》创作。这部23万字的作品以江南古镇为背景,被她视为自己阶段性的代表作。《鹊桥仙》出版后,以西安钟南山为背景的《林中空地》接档而来。连续三部长篇小说的写作结束后,萧耳沉醉于这种写长篇小说的状态中无法自拔,就在此时,她想起了朵小姐。
朵小姐何朵朵,是萧耳于2017年发表在《收获》杂志上的中篇小说《朵小姐》的主人公。小说发表后,按理说这个故事已经算是完结了。然而,在萧耳的心中,却始终没能彻底放下这个人物。在她看来,朵小姐的人生被她暂停在了一个看不明未来的中间地带,每当她遇到与义乌和三门有关的人和事,碰到长得像朵小姐的姑娘时,都会忍不住想,朵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呢?她过得好吗?带着对《朵小姐》中那些人物的新的期待,2023年,萧耳开始续写这个故事。
“我是一个特别慢的,特别长性的人,时间的间隔对我不成问题,反倒是因为时间的长度,我渐渐看清了朵小姐和伟国后来的命运。他们等于是被我按下了暂停键的两个人物,我想不清楚时不可能去写他们的后来。当写完了后续的《去海边》和《蟋蟀记》以后,我又重新打通梳理了这个完整的小说,上卷的《朵小姐》也得以添加了更多的细节。”
将《朵小姐》变成《望海潮》,萧耳要做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叠加。长篇小说有它区别于中篇小说特有的呈现方式,必须打开更多的维度才能成立。所以《望海潮》不只要讲故事,还要呈现更多的生活方式,要描绘清楚人物所处时代的日常性,更好地铺陈一段人生。正如书中,在伟国失踪后,朵小姐的世界仍在延展。在第二卷里,对她的童年少年也有了更多的追述,在外婆家小镇,补述了她是怎样成长的,这才跟她后来的人生逆袭有了逻辑上的呼应。
除了人物以外,《望海潮》还有另外两个“主角”——义乌和三门。《望海潮》的上卷故事主要围绕着义乌小商品经济这个内核展开,可以说是一个“义乌故事”。虽然很多场景是在杭州发生的,但故事在逻辑本质上还是一个“义乌叙事”。下卷的朵小姐,主场转移到了三门,她的新篇章在三门的海边民宿孕育而生,从此,三门便登上了主角的舞台。
“三门就是一个偶然起念,朵小姐的下一站是海边,在选取海边的哪一个地方时,我想到了三门。我印象中三门人比较有个性,有倔强气,不是那么和风细雨的大海性格,跟朵小姐这个人比较像。”
书中人那波涛起伏的命运感,其实很难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标题来表达。直到书稿全部完成,萧耳依然在纠结书的名字。某一天,她突然从之前写过的《鹊桥仙》,想到了柳永的另一个词牌名“望海潮”。这个名字与小说的最终走向是如此吻合:主人公朵小姐,还有伟国等人物的命运也有那种大时代中浪潮翻卷的动感,浪花朵朵,卷起千堆雪。萧耳立时拍板:就它了!
萧耳说《望海潮》的创作源点是一座芭比娃娃的玩偶山,一列火车上的穿着颜色不太清楚的T恤的义乌私企男子。这些元素经过多年的发芽、生长,最终长成了《望海潮》。
小说的上卷,出生于浙江三门农村何家村的何朵朵考上了杭州的幼儿师专。毕业后,她并没有安分地去做一名幼儿教师,而是到杭州的小商品市场中摸爬滚打,成了一个小生意人。在做生意的过程中,何朵朵与义乌青年伟国结识。伟国以玩具生意起家,后建立工厂、走向世界,成为义乌小商品市场中的佼佼者。就在两人的感情和事业逐渐升温时,伟国失踪,上卷《朵小姐》戛然而止。
下卷《去海边》,将故事的主场拉回到了三门。生下二胎的何朵朵失去依靠,从葡萄牙回国,去外婆的家乡,也是她从小生活的江南小镇疗伤。虽然此时外婆已经去世,但何朵朵依然从童年与外婆相依为命的记忆中获得了力量。当与小姐妹丁路路以及她的哥哥笛清重逢后,几人决定去经营海边的客栈。从此,何朵朵彻底告别过去,开启了新的人生。
至于失踪的伟国,他在另一个时空中变成了生活在越南的“董其林”,被迫隐姓埋名,以打工为生。萧耳在番外《蟋蟀记》中记录下了他的命运:在某个蟋蟀庄园打工的董其林,眼看着就要摆脱身在异国的孤独,事业爱情双丰收,却终因涉足越南的蟋蟀交易而惨死他乡。
《望海潮》的三卷故事相对独立,主场也完全不同,其内在联系,都落在朵小姐人生轨迹的两段旅程和伟国失踪后的异国冒险上。朵小姐和伟国都是时代的弄潮儿,朵小姐是从被动到主动的过程,伟国是从主动到被动的过程,这一男一女其实是一类人,互为镜像。充满欲望和生命力的两个人,他们不那么美好,更不是道德完人,身上都有着种种灰色地带的人性。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有的是生命张力和性张力,野蛮生长,有惊涛拍岸的气质,令人欣赏。
“我写这个长篇时,脑子里想的是美国作家厄普代克的《兔子快跑》。‘兔子快跑’就是一个系列小说,讲这只美国中产阶级的男兔子的一生。朵小姐也是一只兔子,我心里对她说:朵朵快跑。”
六年时光,让萧耳看世界的眼睛更宽阔了,同时虚构的能力也在进步。她看到更多人在时代中的多种可能性,于是便去探讨和挖掘这种可能性。同样一个人,TA可以有多沉沦,可以有多飞扬。TA的波峰在哪里,谷底在哪里。这是令她感到好奇的,也是最感兴趣的。对萧耳来说,虚构这件事确实令人着迷。六年前,她的心态更接近于青年,而六年后则转变为中年心境,这也是生命状态的改变。
“特别是我再打量这些人物时,有了更多的慈悲心。他们多不容易呀,都迷失过,可谁又是完美的呢。尤其是我看到了伟国命运里宿命般的悲剧性,即‘性格即命运’,他双刃剑一般的‘商人基因’,那么炫丽又那么致命,虽然死亡是他的终局,但我依然对伟国赞叹不已。所以,最终读者看到的伟国是一个更立体的、复杂的人,你可以骂他,但不得不尊敬他。”
萧耳说,我们生活的年代表面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多的惊涛骇浪,也没有那么多救世主一般的英雄人物,多的是平凡普通的小人物。朵小姐这样一个80后小人物身上,是从乡村到都市的一类女性个体的一个,她们虽然命运各异,但又能看到某种共通性,没有个体的欲望就没有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发展。这些年来,萧耳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朵小姐”,她们哭哭笑笑着进了城,她们之后的命运都是值得被看见、被书写的。
评论家李云雷评价这个故事:“《朵小姐》让我们想到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品,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德莱赛的《嘉丽妹妹》,以及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在这些作品中我们都可以看到一个‘不甘心’的人,一个想融入一种更美好生活而不可得,最终梦想破碎的故事。”
作为万千不甘心的人之一的朵小姐,与她的“同类”们一起,以“不甘心”为动力,从各种乡镇边缘走向“中心”,走向大都市,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更好的自己而“出走半生”。
80后一代,很多像何朵朵这样的乡村女孩都在呼应着大时代。城市化进程,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经济高速发展,城市客观上比乡村有更多的机会、更大的舞台。对朵小姐这一批乡村女孩来说 ,她们赶上了“时代红利”,都市的陌生人社会和自由度更适合女性谋求生存。虽然朵小姐们也会仓皇四顾,但不得不说,这是她们遇到的最好的时代,让她们遇到了给予她们无数可能性的一种社会大环境。尤其是乡村女性,远比她们的母亲辈的生命历程精彩,不再囿于很小的生存空间里。“朵小姐们是有一点野心的,哪怕失败了,但也在她们的生命里升腾过野心的,这是她们的母辈们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
《望海潮》中,萧耳还为何朵朵设置了一个对照组——她的姐姐何竹儿。何竹儿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标准美女”。她与何朵朵虽是姐妹,起点出自同一个农村家庭,可她们的阶层跃迁之路是完全不同的。何竹儿学习好,上的是重点高中,又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她与男朋友一起留在杭州工作,事业感情都比较顺利。何竹儿的存在映衬出何朵朵的低处——她的不甘心,她拥有的资源的匮乏,她的“客体”和“局外人”的身份,也促使她终于清醒地认清了自己的窘境。
由于职业轨迹的原因,萧耳在媒体当过记者,在上海办过时尚杂志。她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可能当时只是看到了她们的这一眼、那一眼,一个剖面,匆匆而过,唯在记忆里留下了一粒种子。随着阅历的增加,某一个瞬间,她忽然看清了她们后来的足迹和命运种种,就仿佛一个房间的灯被“啪”的一下点亮了一样。朵小姐的这盏灯,点亮在六年后。萧耳明白了朵小姐这个非标准女性所特有的女性魅力,她是伟国和某一类男性迷恋的对象,迷恋可能导致爱情的发生,也可能只导致简单的欲望。
即使身为朵小姐的创作者,萧耳仍然无法准确说出她对朵小姐的成长是否满意,在她看来,朵小姐的路还长着呢。“人生并不是几个动作就一劳永逸的。现代女性,认清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性别处境,和在几千年男权文化中的女性处境对自己的种种不利暗示而给自己的人生设限。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成为拥有独立人格的自己,能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意愿,而不会因为自己是女性而“缩进”,不必羞于表达自己要什么,就可以了。至于朵小姐,也许她还会跌在哪里,然后又爬起来,谁知道呢。”
之前数年,萧耳更喜欢写的人物们是中产阶级男女、知识分子男女。他们是与萧耳自己更相近、相通的群体。《望海潮》是个例外,它是萧耳目前为止所写的长篇小说中最接地气的一部,也是她打开了写作版图之后自然衍生出来的更宽阔的一种视野上的作品。对作者本人来说,这部作品更具客观性。
“这本书既是社会性观察的一种写作,也是一个生在浙江这片经济热土的写作者因目光所及之处,进而牵动心灵,牵动思考的一种必然的写作。我看似与朵小姐毫无关联,可在某种意义上又跟她是共同呼吸的。人的命运、欲望,我们经历的时代,都有某种普遍性、共通性,所以说,我与朵小姐的悲欢也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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