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所有的美好成长都从冒险开始,玩世不恭又心地善良的少年甘宝历经重重考验,穿越凶险的遗失之地,最终改写了所有人的命运。儿童文学作家冯与蓝在她的最新幻想小说《到福气城还有多远》中告诉我们,“当你怀揣赤子之心前行,终究会实现自己的梦想”。近期百道专访了冯与蓝,她分享了童年记忆与文学创作、幻想文学创作理念,以及“孤独感”“想象力”等话题。
《到福气城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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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作者:冯与蓝
出版时间:2023年06月
去年初,浙江文艺出版社重磅推出“新时代·新成长”原创儿童文学书系,组织出版了国内活跃在儿童创作一线、具有强劲实力的中青年儿童文学作家们的原创新作,希望记录新时代中国发展的新辙印,引领新时代少年儿童未来成长之路,同时为世界儿童文学提供新时代中国儿童文学新形象。其中,冯与蓝创作的《山里的影子醒了》用细致的幻想书写探讨了记忆与真实、自我与爱等话题,上市后备受好评、屡屡获奖。
近期,冯与蓝的新作《到福气城还有多远》接续出版,继续探究人性的复杂矛盾——晦暗幽深和良善温暖的纠缠角力,最终回归“生”的光明。这本书和《山里的影子醒了》属于同一个奇幻系列,都讲述了在遥远的“弗斯大陆”上发生的故事。《到福气城还有多远》的主人公甘宝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从小被卡尔玛城的平民石匠家收养,自从疼爱他的阿娘去世,他变得玩世不恭。随着城主福多禄颁布的严苛法令越来越多,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为了阻止悲剧的发生,甘宝必须找到传说中的福气城,以证明自己福气城继承人的身份,改变一家人的艰难处境。随着探险之路的展开,甘宝和自称是他亲生父亲的仆人其实是记忆大盗的老维之间发生了不少故事,两人经历了重重磨难,不仅打破了传说中的厄运,破解了甘宝的身世之谜,让卡尔玛城恢复了昔日的安宁,这个少年也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百道网:您做过作家,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写过专栏、电影评论和实验性质的小说,是什么样的契机,促使您开始儿童文学的创作的?
冯与蓝:教师是我一直在从事的工作,写作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从小喜欢看书,作文也写得不错,常被老师当做范文。初中时我的一篇习作被班主任推荐发表在报纸上,我大受鼓舞,“异想天开”自己或许有成为作家的可能,而后就开启了漫长的写作生涯。2003年、2004年左右,在三家报纸上开设专栏,写了两三年,觉得索然无味就作罢了,开始老老实实地写小说。
写实验小说那些年,我和童年时代是割裂的,那时我以为人长大以后的精神世界不需要童年的参与,“小时候”这个词更多的是和“幼稚”联系在一起,而写作需要深刻,怎么能幼稚呢?那时我的创作不太顺利,写作时常感到一种根源上的矛盾,我内心深处想要表现的和我实际上写出的,似乎不能完全一致。于是我报考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本打算通过学习心理学了解他人内心世界来打开写作的困境,意外的是在学习过程中,我发现深入了解自己,整合自我才是学习心理的要义。那个阶段的学习颠覆了我以往的认知,我发现人的童年如此重要,一个人的童年记忆中隐藏着破解成年难题的钥匙。当我意识到童年是整个人人格形成的根系时,我也对“成年人”这一群体身份产生了宽容,理解了荣格所说的了解自己,接纳自己,让自己变得“完整”,比变得所谓“完美”更重要。
就在那时——我至今都觉得命运的巧合实在不可思议。2009年9月,梅子涵教授到我当时所在的工作单位进行了一次讲座。作为著名的阅读推广人和童书作家,这是梅先生千百次讲座中的一次,但是对我来说,却是生平第一次聆听。他举例的那些图画书、童话,看似简单,其中的意象和隐喻却直抵人心,它们绕过了繁复的表达,直接触摸到了生命的本质,这是优秀儿童文学的魅力。梅先生得知我业余写作之后,鼓励我尝试儿童文学的创作。2010年,我写了人生中第一个童话《一只猫的工夫》,得到了梅先生的肯定,从此开启了儿童文学创作之路。
2012年,我的短篇小说《一条杠也是杠》获得了首届“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大赛的特等奖。方卫平教授是首届“周庄杯”的评委之一,他对这篇小文的肯定更加坚定了我从事儿童文学创作的信念。改变写作方向对一个写作者来说并不容易,不少前辈都曾帮助过我,比如彭学军老师、简平老师、陈苏老师、殷健灵老师……一个人决心走上一条前所未知的道路,总有内在因素和外在推力一起作用,幸运的是,现在看来,这条路是适合我的路,我会继续走下去。
百道网:创作《到福气城还有多远》的契机是什么?灵感来源于哪里?
冯与蓝:我从小对历史感兴趣,特别是遥远国度的古代史,这份兴趣一直延续到了成年。2018年我去了土耳其,在一处古堡看见一群当地男孩在广场上唱歌,领唱的男孩十二三岁,边上的伙伴敲着手鼓打着呼哨为他伴奏。又看见他们在景区奔跑嬉闹,导游小声提醒,说这些孩子会偷钱包,且动作神速不易察觉。我听了觉得遗憾,他们看上去聪明活泼,如果把才能用在正道上该有多好。后来去伊斯坦布尔,早晨在酒店自助餐台前,一个当地的小男孩很好奇地打量我,发现我也在看他,他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抬头朝我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我也朝他挥挥手。那时我正因水土不服胃口全无,一个陌生孩子的善意如同一枚不期然绽放的烟花,让我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到福气城还有多远》中的主人公甘宝,正结合了这些孩子们的形象:外在机敏狡黠,内心忠诚善良。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我和同伴坐船欣赏博斯普鲁斯海峡。我还发朋友圈:“横渡博斯普鲁斯海峡,微雨。”发完没多久,风云变色,暴雨从天而降。望着四周深黑不见底的茫茫大海,我也不免产生“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的念头。一会儿想到孤舟之于大海如同生命之于宇宙,芥子之中何尝没有须弥,一会儿又胡思乱想,觉得一起游艇事故相比相比十字军东征、穆罕默德二世攻陷君士坦丁堡,实在是微不足道。几千年来不知多少战争发生在这里,有多少生命沉没于海底。整个海峡不过是滚滚历史长河中的一小幅背景……人面对“危机”时迸出的思维火花,和波澜不兴的日常感触是不一样的。
后来我常常想起当时的场景,想到同一空间在不同时间里有无数生命交错而过,像威尼斯总督丹多洛或是穆罕默德二世这样留下姓名的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人隐没在烟尘之中。我开始设想什么时候能创作一部带有神秘异域气息的小说,不是以具体的拜占庭历史作为背景,而是另外“创造”一片大陆,主角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孩子。大陆的广袤对应个体生命的微小,时光的洪流下个体成长的艰难曲折,美与丑,善与恶的对峙等等,我觉得这样的故事一定很有戏剧张力。
2019年,正好有和浙江文艺出版社合作的机会,参与浙江师范大学钱淑英教授主编的“新时代·新成长”原创儿童文学丛书,这个埋藏在心里的构思慢慢地浮了起来。
百道网:整个创作的过程是怎样的?有没有什么困难时刻,是如何解决的?
冯与蓝:我先写了《山里的影子醒了》,随后又创作了《到福气城还有多远》,两部作品主要人物不同,故事相对独立,但在时空背景、内容和细节上都有联系。比方说故事都发生在遥远的弗斯大陆一座名叫卡尔玛的城邦里——卡尔玛是梵语 Kama(业力)的意思,因为故事都带有命运的流转与巧合,而且故事都有“记忆大盗”这个“成分复杂”的特殊群体参与。这片大陆可写的故事很多,线索是开放式的,这个奇幻系列我会继续写下去。
《到福气城还有多远》这部作品写了大半年,前半部分相对顺利,从甘宝和老维一行人的探险开始后,我的写作就像“过山车”一样不稳定。我需要想象画面情节,然后再用语言呈现。面对庞杂繁复的画面,我会像作品中的主人公一样疑惑、紧张、惊心动魄——如此深度共情,想想真的很有意思。如果语言一时无法准确呈现画面,卡得纹丝不动,我会出门转转,小区有片临河的小树林,家附近还有个湖,看树,看水,和草丛里的猫咪玩一会儿,回家再继续写,然后就慢慢写出来了。需要特别感谢浙江文艺社的责编周琼华和插画师崇几,后期修改和配图的过程中我们经历了许多次讨论,他们的建议帮助我更好地完善了这个故事。
百道网:在这部作品中,您表达的东西很多,包括哲理、文学、趣味、想象,您是如何把这些意向准确而恰当地融合在一起的?
冯与蓝:在创作初始,构思弗斯大陆这片架空地域的时候,我发现既然是要“创造”一个新世界,就要牵涉到王国和城邦的构建,还有不同国度的民风民俗、人们的集体意识、生活习惯等等,随着故事铺展,很多东西都需要落实。这些年我浏览了《企鹅欧洲史》《哈佛中国史》《拜占庭帝国》《伊朗四千年》等不少历史书籍,重看《中国通史》系列纪录片。至今记得一边在公园跑步一边听《罗马元老院与人民:一部古罗马史》有声书的时候,想到偌大个帝国穷兵黩武,普通人如何平静生活,莫名其妙地忧伤起来,差点跑不动的好笑情形。
因为不是模仿哪个国家的具体历史,所以我需要在了解这些历史后再忘记细节,然后从庞大的混沌里重新生长出一个崭新的世界。“幸运”的是,对我来说忘记史书里的细节简直易如反掌。后来看《巴黎评论》记者采访马尔克斯,谈到《独裁者的黄昏》人物原型,马尔克斯说他读了一切上世纪拉丁美洲独裁者的故事,明白了他要塑造的人物是怎样的,然后尽力去忘记一切,以便于虚构故事。看到大师正是这么干的,我就更加“理直气壮”了,哈哈。
百道网:这部作品为孩子打造了一个别样的平行时空,也有很多小巧思,比如经常出现的“东方大陆的俗语”,还有一些游戏情节设置,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您的这些设计?
冯与蓝:小说中闪现的来自“遥远东方大陆”的俗语,比方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除了增加表达效果,让小读者感觉更亲近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让弗斯大陆更真实,更可信。古代中国通过“丝绸之路”和其他国家进行商贸往来和文化交流,倘若弗斯大陆真的存在,我们当然也可以通过丝绸之路和它产生联结。马尔克斯说:“如果你说大象在天上飞,肯定不会有人相信你,但如果你说有425头大象在天上飞,可能有人会相信你。”细节描写会增加真实感,让小读者进入故事,相信故事,喜欢故事,是我孜孜以求的事。
至于“游戏情节设置”,我猜你指的是主人公在寻找真相过程中遇到层层障碍并见招拆招的过程吧,类似闯关游戏。比方说他们在遗失之地遇到了幻影流沙,接着又被巨大的石像阵阻挠,还经受了心灵“拷问”,在疑似无路可走的绝境中想起了丢失的半截歌谣,最后终于找到“福气城”的真相。其实我一开始写作大纲时并没有设定这么精细的情节,根据个人写作经验,写作大纲粗略些更好,因为在写作过程中,随着人物的形象逐渐丰满,性情显现,在故事推进过程中,情节会自然生发,有时甚至会脱离大纲的预设。人物“活”了以后拥有了自己的命运,这时候的作者不仅是整部作品的创造者,同时也是人物命运的观察者。这本书中的主人公甘宝要去寻找传说中的福气城,意味着他想通过一己之力去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寻找福气城的过程正是他接受试炼的过程,经历的层层考验促使他思考,然后才有醒悟和改变,才会褪去迷茫和狭隘,获得真正的成长。所谓“游戏设置”的目的正是这个。
百道网:儿童奇幻作品的创作门槛看似很低,其实很高,既要符合孩子的想象力,又要正确体现世界观,还要让孩子觉得这份奇想是可以触及的。您在创作这部作品的奇幻世界时,遵循的标准和底线是什么?
冯与蓝:就我个人的创作习惯来说,我会赋予作品中的小主人公很大的自主性,他们也许不够乖巧,但是很独立,他们会受成人世界的影响,被打击或是被感召——这是个体成长中难以避免的,但是他们每一次人生抉择都是发自内心,而不是被驯顺后的屈服。其次,儿童文学创作非常需要和读者产生联结,需要把握儿童心性,了解孩子们的深层需求。孩子们喜欢看有情节的故事,最好过程跌宕起伏,语言生动有趣,结局大快人心。
在这系列奇幻作品中,故事虽然发生在一个架空的大陆,场景设计、人物设定等等都需要通过细节的搭建营造真实感,加上故事情节的构思,让小读者进入故事,体验小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产生共鸣,跟着他一起经历成长。归根结底,还是要讲好一个故事,故事好看,人物真实,这是基本线。当然,写出孩子们喜欢的故事并不意味着一味迎合他们,如果写作只遵循“快乐原则”,就失去了文学本身的广度和厚度,那还不如直接看让他们看漫画更轻松。在有一个好故事的基础上,兼顾文学性和艺术性,这是更高层次的要求,也是我写作过程中努力去“够到”和平衡的地方。
百道网:这本书里有英雄主义,有战争和死亡,还有真善美。对于孩子们的理解和接受程度问题,您有怎样的预期呢?
冯与蓝:英雄主义和真善美在儿童文学作品中已经很常见了。而战争和死亡,包括特定情境下人性的至暗面,这些相对容易引发争议的题材,我个人认为只要作家们采取合适的写作方式,也都能出现在儿童文学作品中。
比方说,我在书中展现卡尔玛人的生死观,有大段墓地景物的描写。人们在墓地上竖立雕像表达了他们对“生”的热爱。甘宝的父亲也埋葬在这里,故事最后,甘宝的身世之谜揭晓也是在这里,所以墓地是无法绕过的一个重要场景。我重点描写了墓地雕塑的形态,向小读者们展现一个生命平等的世界,而后,这种平等的宁静被外来力量破坏了,这是故事行进到中点时必然的转折,也是人物命运转变的契机。只要人物形象“立起来”,细节铺设到位,即使是架空的奇幻作品,小读者也会产生同理心。另外,小说中一些战争场面,以及对于人性之“恶”的呈现,是因为情节推进的必要进行的客观描写,并采取了相对柔和的写法,不是“恐怖猎奇”,小读者会比较容易理解和接受。
我向来以为作家写完一部作品以后,得加上读者对作品的解读,才是一部真正“完整”的作品。因此一部完整的作品,其中一部分是不确定的“变量”,因为读者的阅读喜好不一样,对作品的理解也不同,这个难以预期。比方说看《小王子》,有的孩子会思考狐狸说的“驯养”的含义,有的孩子就喜欢不同星球上住着的人,他们觉得好玩。所以,创作时我会尽力把小说写到自己满意,随后把作品交给小读者们,他们喜欢故事的情节也好,喜欢人物的特立独行也罢,即使一本书看完,有人只记得其中一两句话,我觉得这都是正常的,“允许一切发生”。
百道网:您认为,在表达这些主题上幻想文学的优势何在?您希望孩子们能够从这本书中获得哪些东西?
冯与蓝:幻想文学的主要支撑是想象力,在这个漫无边际的世界里,作者可以获得很大的松弛感,把许多现实世界中没有或是无法共存的事物一并放置其中。同时,幻想小说又具有小说的形态,因此这个幻想世界是具有真实感的。所以创作幻想小说,作者的创造力能得到很大限度的释放,这种感觉非常迷人。
在这本书中,小主人公甘宝通过历险体验到了觉醒和成长,通过对人性的认知,重拾了信任和爱,这也是我希望通过文字传递给小读者们的。我也希望孩子们明白,只有建立在智慧上的勇气才能从绝境中获取寻找光明的力量。
百道网:文学是延续童年好奇心的产物,您对童年有哪些感受,这些感受怎样延续和表达在您的创作中?
冯与蓝:我从小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作为父母是双职工的“独生子女”,我的童年常常是自己和自己玩。荣格说过,孤独并不是来自身边无人,感到孤独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一个人无法与他人交流最要紧的感受。按照这个定义,我的童年“孤独”的时候多一些。自从会给我讲故事的曾外祖母去世后,我就成了一个大人眼中“懂事”的孩子,如果我在和大人说话的时候看见不耐烦的神情,遇到拒绝或者忽视,我会立刻打消表达的念头。这种习惯直到成年后,接触了心理学才消失。其实很多时候成年人的情绪和孩子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孩子们并不明白这些。
童年的“孤独”带给我最大的益处是成年后我不害怕“孤独”,写作时,我会刻画人物的“孤独感”以及从“绝境”中生出勇气,通过故事让小读者们看到、感受到,然后去体会,去共情,去获得“绝处逢生”的力量感。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我是e值不低的i人,我的驱动力主要源自内心,所幸写作和阅读,都是需要独自完成的事。把自己对世界的观察与思考化为文字记录下来,变成书籍和读者交流,算是享受了“孤独”,同时也赋予“孤独”以更丰富的意义。
客观来说,除掉“孤独”的部分,我的童年也是平静的,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假期里我会去外婆家,外婆会教我做手工,和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我很爱她,但她实在很忙。外公话不多,不过对付小朋友自有一套办法,有一回他踩死一只蟑螂,让我搬个小竹椅,坐着看蚂蚁搬虫子,我竟也看了一下午。现在有一种说法,就是要“培养孩子的想象力”,我觉得这是成年人的一厢情愿,孩子的想象力无需培养,它们一直都在,成年人要做的是尊重孩子们的想象力,不要动辄用现实的框架去评判去打压。
我作品中的小主人公的主体意识都很强烈,《到福气城还有多远》中的甘宝属于既“孤独”又有主见的类型,故事的最后,当甘宝破解了身世之谜,他的孤独感有了依托,不再自暴自弃,有了更高追求的生命自然焕发出勃勃生机。这样的结尾投射了我对个体心理成长的期待。
百道网:语文教学要求规范,儿童文学则是天马行空,您怎样在这两种角色之间切换?这两种角色又怎样互相影响?
冯与蓝:对我来说,语文教学和个人写作是两件事。教学工作需要遵循课标,学生思维拓展之余最终还是要落实在“标准答案”上,而身为写作者,我又很清楚文学作品的解读很难有唯一答案。同时,写作时尽量少写形容词,多用人物行动和语言进行叙事,合理运用“冰山原则”等等,诸如此类的写作技巧是很多小说作者,包括我在内的共识,但对于侧重词语积累的基础作文教学来说,大部分学生还没有到可以使用小说叙事技巧的程度。既然两种身份无法完全统一,不如分成两个“频道”,互不干扰,也是出于互相维护的策略。日常教学时,如果有多余的时间,我会和学生们聊课外阅读,聊我喜欢的优秀童书,很少提及自己的文学创作。不过学生和学生之间口耳相传,他们知道我写作,会阅读我写的书,有的学生下课时会主动过来和我讨论故事情节,也有学生自己准备了笔记本,悄悄尝试创作小说——这是家长告诉我的。教师这个职业确实有一种精神力量,有时甚至不需要多做宣扬。同时,我也从孩子们的反馈上得到更多的信念感。我们正是以这样一种微妙的默契进行超越语文教学层面上的互动。
百道网:您的“入行”时间比较晚,创作频率也不是很高,然而一部一部写下来,小读者们的认可度却很高,您觉得个中原因是什么?
冯与蓝:可能因为我比较注重故事情节,讲究讲故事的方法吧。即使在奇幻小说中,我也会力求在细节真实的基础上让小主人公的情感落地,能引发小读者们的共鸣。
教师这个职业能让我和不同的孩子打交道,体会他们的喜怒哀乐,也给予了我丰富的素材,这是我时至今日仍然坚持教职的一个主要原因。我时常羡慕孩子们情感的自由流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装不出喜欢。他们不擅长隐藏情绪,但能感应成年人的情绪。一个成年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有本事感觉到这人是真的喜欢小孩还是敷衍,什么都瞒不过他们。所谓儿童“幼稚”“不懂事”之类的评价来自于成人世界的尺度,如果把评价标准交给孩子们,会有什么结果?恐怕好多成年人都会被贴上“无趣”“缺乏想象力”“不好玩”的标签,然后得到一个“须努力”的评价吧!有正确的儿童观,以尊重独立个体的方式和孩子平等地打交道,作品中的儿童形象就自然能获得孩子们的接纳和欣赏。
百道网:您目前有新的创作吗?对自己后续的创作方向和风格等等有新的目标吗?
冯与蓝:这个奇幻系列正在创作第三部,尽管每部小说的主题和故事内容不同,但是在自然变迁的“天地不仁”下,人性的复杂矛盾——晦暗幽深和良善温暖的纠缠角力,最终回归“生”的光明,是贯穿整个系列的母题。既然是和小读者群体探讨人性,我始终在摸索让孩子们更能接受的表达方式。前两部作品情节相对复杂,节奏较快,第三部有部分段落我刻意放缓节奏,小主人公的“内心戏”会多一些。如果说《山里的影子醒了》体现的是“回溯式”的成长,《到福气城还有多远》是“绝境求生式”的成长,那么第三部作品中的主人公表现出了另一种成长方式。具体什么方式,请允许我卖个关子。但愿我总有新鲜的故事可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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