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作家公会和谷歌十几年的诉讼案,人们一直将焦点放在谷歌扫描图书的是否侵害版权上。现在案子尘埃落定,但少有人提及的是,谷歌图书将海量图书内容打散,嵌入链接,建立标签、注释的做法会对出版艺术及图书文化产生什么影响,会是有益的吗?
罗伯特·卡拉索《出版的艺术》
作家公会诉谷歌侵权案本身已经尘埃落定,法院裁定谷歌扫描合法。作家公会将官司打到底的决心最终只换来满身疲惫和对“合理使用”的不专业阐释,法院对谷歌图书(Google Books)与出版业的从属关系和相互影响似乎并不关心。大多数事件评论者(几乎都是科技作者)的基本看法都是我们远不会掉入“技术自由主义”的兔子洞,不必过度担心谷歌图书,整个扫描项目都在正常轨道之内。
谷歌图书对已出版图书的扫描和片段化是否应该被视为一场充分的改革还不好说。但应该指出谷歌图书项目的存在可能带来文化上的深层次的影响。
罗伯托·卡拉索在其新书《The Art of the Publisher》中立场鲜明地阐述了谷歌图书可能造成的文化之害。卡拉索是一位杰出的出版理论家。他出身书香门第,家里人都是知名的学者和作家,并且是Adelphi Edizioni(出版高质量中欧文学的意大利传奇出版商)的元老之一。
这本书的开头提到了意大利印刷业和出版业大亨阿尔杜斯·马努提乌斯。卡拉索认为马努提乌斯是“第一个有出版社概念的人”,也就是说,他是第一个把“某个出版商出版的所有图书看作相互关联的产品链”的人,而单本书就是这个出版社所有已出版图书中的一个碎片。按卡拉索的理解,出版的艺术是把单个出版商出版的所有书严谨地、巧妙地串联起来,其中每本书都像是一部伟大小说中不可或缺的章节。换个说法,你最爱的出版商之所以是你的最爱,是因为它出版的书都是有内在联系的。伟大的出版商对产品布局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他们具有内在同一性。
但是话说回来,伟大出版商出版的图书虽有联系,但这种联系并不是可预测的。使读者永保新奇之心的方法就是出版卡拉索所说的“独一无二的图书”。所谓“独一无二的图书”就是把从未被写过的、作者的亲身经历写到书里。这种独特的书才能穿越历史的长河,跨过语言的鸿沟,并且反过来促进出版商其他图书的销售。
正是卡拉索对于出版艺术的定义——建立不同语言、不同时代单个的、孤立的图书的内在联系——让他对谷歌图书诟病不已。
谷歌图书的问题并不在于对图书本身的冲击。“图书已经挨过了很多艰难的日子,并挺了下来,”他写道,“不过终究没有人希望加剧图书危机。再不济,我们至少得尝试把图书当做‘濒危物种’来对待,并设立‘自然保护区’。”但事实是,“全球数字化”项目一开始重创的就是图书文化。
谷歌图书项目通过技术手段使众多已过世作家的作品“重见天日”,并为这些海量的内容建立链接,提供标记、分类、引证、索引及注释。卡拉索指出,这一庞大的工程使得图书不再是孤立的、自我存在的个体,而在数字化过程中变得“社交化”了。他甚至把凯文·凯利有关全球数字化的宣言譬喻为奴役手册。
在谷歌图书项目中,数百万图书要被撕去封面,然后进行扫描,最终通过链接和标记将它们“织入”文化大网中。对此,卡拉索表示质疑。他坚信一点,也是在数字化讨论中经常忽视的一点:将内容嵌入一堆没有深度的链接里是危险的。给世界上所有图书生硬地建立链接创造一本“超级大书”实际上是在毁灭单个独立图书之间的内在联系,让书变得更单调。
无论你是否支持谷歌图书都不能否认,这个项目导致卡拉索所说的 “出版商辨识度的消失”。谷歌对海量图书的自动化编排,让图书交叉链接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文本库,这显然威胁到了出版商的艺术性。如果所有的书以这种方式变成了一本书,那么出版商的特性如何辨识呢?
过去两年中,我们见证了纸质书和电子书建立的平衡关系。这迫使很多行业评论人重新思考读者到底想要从图书中得到什么。既然谷歌图书可以合法免费扫描,那全球数字化项目也就可以免费进行了。再者,图书以及图书馆之间到底该建立怎样的关系?至少,如卡拉索指出的,数字文化所亲睐的链接和标签是攀附在图书的实质内容之上的。
(本文编辑 晨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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