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导读:他时而拘谨,时而从容,愿意跟更多人打捞这个时代,分享美好的、残酷的、绝望的、又有希望的人生
宴会原定5点开始,张立宪坚持自己赶到,拒绝接送。
棚拍时,他和自己曾在电影中饰演的亨特张一样,几乎毫无表情,只是夹克换成了更讲究一点的西装。摄影师面对面教他夸张表情,他一遍遍照做,叫他狠一点,他就横眉怒目坚持几秒钟,拍完立马卸下来,那不是他生活中会有的表情。摄影师叫他抱住肩膀,他就抱着。
这位电影男主角加著名编辑俨然不谙熟公共形象传播,他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在心理学上被解读为自我防备。
那天晚上,他两次被问到同一些问题,回答不太一样。
同样被问到对出版业的看法时,采访中他说自己并不关注,但在演讲过程中,他花了很大篇幅来分析中国出版业的现状和自己的方向。
他曾说自己上台会紧张,“担心不能准确完整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意思”。但在一对一的采访过程中,他用词简省轻敲,几乎脱口而出,似乎并没有这个顾虑。
和众多文人相似,他对国内文化审美提高的强烈愿望 ,同显然的对别人和社会直接接触愿望的淡漠,两者形成古怪的对照。而某种意义上,作为社会的一部分,他虽然抱有不合作的心态,但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沿着约定俗成的公认逻辑在行动。
4月份,他在网上发布了一条招聘启事,招聘库房管理人员。由于是体力活,他在应聘要求的第一条中写下希望“性别男,年龄在20至28岁之间”。仅这一条就引发了关于性别歧视的争议,随后的5条要求—其中包括“最好是来自农村”这样更为温情的条款—都被第一条的争议所掩盖。
去年8月,他贴在微博上的一条《读库》某文章节选就曾引发过争议,那次经历让他发现“微博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居然还有另外一群人,彼此隔绝,很难沟通”。最终他屏蔽了转发和评论。“我没有强大到可以不受干扰,只能避其锋芒。”
而这一次,他在几天后贴了一条长微博解释初衷,随后连同招聘启事一起删除。而读库网站主页中的招聘并没有删除,只是取消了在首页显要位置的展示。
张立宪在陌生场合习惯性拘谨,台上讲话时右手举着麦克,左手夹在右胳膊底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台下的他也很少和旁边的人交流,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几近典礼尾声,完全有违《神探亨特张》中那个在酒桌上举着酒杯醉醺醺唱着罗大佑《现象七十二变》的神探形象。
很难说唱那首歌的人—“眼看着高楼盖得越来越高,我们的人情味却越来越薄,朋友之间越来越有礼貌,只因为大家见面越来越少”—是警探亨特张,还是文化人张立宪。
他说基本上和他隔几年不见的人都会问他一个问题—“《读库》还在吗?”似乎做出版能够坚持到现在是奇迹。
他说其实不是这样,“我很享受我们的工作,我的日子也过得可好了”。
他对“好”有自己的衡量标准,他说编辑工作是静态的,没有太多的跌宕起伏的故事。所谓享受,多半是一种对自己的追求毫无焦虑感的主人心态。关于日常生活状态,他只用了一种很意向的表达。“就是种树的过程。先选好适合的土壤挖坑种树苗,之后的日子里有规律地浇水、剪枝、施肥,静静等待它一点点长高,越发茁壮。”
种树人急也不急。在《读库》5周年读者现场会上,他说自己有时候为了《读库》进度急得要命,嘴上起泡,“脸上的包此起彼伏”。但他也相信慢工出细活,会给撰稿人最大程度的时间和自由来安排采访,“用写一本书的力气来写一篇文章”。
当初做周云蓬,他翻看手机里存着的电话号码一一筛选,最后选中绿妖。他给绿妖半年时间,采访3个月,写作3个月。半年之后,稿子拿出来,发表在《读库0805》上,绿妖和周云蓬也谈起了恋爱。
他把这种甄选适合作者的能力和品位解释为编者的“神秘第六感”。在某种程度上,他自信自己和读者群同样存在这种默契,这让他“更加有信心、有热情走下去”。
《读库》对于他,已然成为一种审美共识上的辨识彼此的意向符号。比如,他说有一对恋人分手,两个人抓阄,《读库》归了男人,几年后女孩再次捧起《读库》忆及当时情景,想到当时那个拿着书离开的男人如今已结婚生子,踏上另一段人生历程,她在伤感之余又生出一种很美好的情绪。
张立宪通过《读库》帮助社会里触角敏锐的一小撮人找到共同价值,或者说,他在通过这群人的鼓励和陪伴寻找归属。
他分享了一个他想象中的场景—一位读者为姐姐订了一套《读库》。他姐姐在南方打工,收到后特地来信描述自己收到书的场面。当时她正在一个很大的车间工作,突然门口收发室有人喊她的名字,说有她的快件,是书。姐姐听到非常快乐地走到收发室,把邮件抱在怀里,然后再走回去,穿过一排排的工位和一排排的人。
张立宪说自己经常会在脑海里想象这个画面。“我觉得拥有了这个场景,做出版人可能比做一个皇帝还要胜出。”
“这就是我的理想,一本本把书做好,能够和更多的人打捞这个时代,分享美好的、残酷的、绝望的、又有希望的人生。”
《博客天下》杂志记者 鞠晶
原文标题:张立宪:做出版人胜于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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