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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闺到“半边天”:中国女性在画布上如何改写历史?

作者:张洁   2025年01月15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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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编按】一部中国绘画史,离不开女性形象的表现。在中国绘画史源头的人物形象的表现中,与女性关联的形象表现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自古以来,女性社会地位就如同汉代图像中普遍出现的“启门仕女”那样,足不出户,待在深闺,呈现出一种在家庭范围内的社会存在方式。直到新中国成立,中国女性的社会地位得以飞一般的提升,作为“半边天”的女性可以更多地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去,成为了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巾帼英雄”。在这一过程中,有关女性主题的绘画艺术随之发生改变,画家们围绕女性社会角色的重塑,展开了多元化的艺术表达,从而确立了一个美术领域独具魅力的创作主题。2024年7月,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了著名学者、艺术家和博物馆学家陈履生的新作《百年巾帼:新中国绘画中的女性形象》(以下简称《百年巾帼》),以此致敬新中国女性的光辉历程。

 

《百年巾帼:新中国绘画中的女性形象》
点击图书封面可直接购买
出版社:江西美术出版社
作者:陈履生 编著
出版时间:2024年08月

陈履生,1985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获硕士学位。历任人民美术出版社古典美术编辑室主任,中国画研究院研究部主任,中国美术馆学术一部主任,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现任中国科技大学艺术与科学研究中心主任、博物馆馆长,中国汉画学会会长,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造型艺术委员会主任。

陈履生

无论是所学专业,还是工作经历,都让陈履生见识到了无数优秀的主题画作,为他之后专研主题绘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与江西美术出版社合作出版了《共和国画卷上的红色经典》(全5册)《新中国画卷上的儿童》《画卷中的强国之路》等主题绘画研究专著后,他把目光投向了主题绘画中的女性形象。

在他看来,女性是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支重要力量。1949年以来,有关女性题材的绘画作品非常丰富,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很多著名画家的代表作都是女性题材的作品。这些画作中的女性形象,展示了中国女性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过程,也是中国女性获得平等权利的见证。为了帮助读者重新梳理和研究新中国70余年来美术创作中的女性形象,不断推陈出新,进而创造出新时代中新的女性形象,展现更加丰富多样的巾帼风采,他再一次与老搭档江西美术出版社合作,推出了新作《百年巾帼》,为新中国绘画发展史再添一条全新的叙事线索。

《百年巾帼》是一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的献礼之作。书中收录了500余幅珍贵画作,展现了女性形象在新中国绘画史上的重要地位和独特魅力,并以艺术见证历史,记录中国女性挣脱封建束缚,逐渐走向独立、自主、多元的进程。该书反映了中国社会的巨大变革,为理解和欣赏中国绘画艺术提供了新视角,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绘画艺术中女性形象的深情呈现。

中国女性,从足不出户的“附庸”到不可或缺的“半边天”

在人类发展史上,自从有了人就有了两性,这是维系人类繁衍和发展的根本。无论男女,对于人类的发展都各有其特有的地位和作用,彼此互为依存,不可或缺。

在艺术表现上,对于“人”也一直有以不同的形象特征来表现男女之别的表达手法。纵观上下数千年中国绘画史,与女性关联的形象表现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反映女性特征或女性形象的作品,除了青海大通县上孙家寨出土的《舞蹈纹彩陶盆》,还有青海乐都县柳湾出土的《裸体浮雕彩陶壶》。这些都是今天研究女性图像史的重要实物资料。

封建社会时期,女性形象在绘画作品中的审美意义基本由对女性的社会共识所决定。战国时期的帛画《龙凤仕女图》《人物御龙图》中,女性和凤鸟、男性和龙所蕴含的特殊寓意,尤其是两两相对的存在,不管是人类始祖伏羲女娲,还是与人们信仰相关的东王公西王母,都在两性相对应的表现中显现出了各自的地位及其与人的关系。汉代帛画中的女主人形象,唐代《簪花仕女图》《虢国夫人游春图》等著名作品中的女性,则大多雍容华贵,有着鲜明的时代特点。

然而,古代社会的女性地位低下,形象也不如男性普遍而多样。主流绘画中,主角大多是士人形象的文人阶层,却少有与家国关联的女性形象出现。即便画中偶尔有女性作为主角,其表现内容也不会脱离当时的社会伦理准则与规范。

如,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就是顺应社会潮流,以男性的立场来决定“好女人”的判断标准,并在教化的意义上规劝女性要做一个“好女人”。《女史箴图》导引了用图画的方式宣扬女性的行为规范,以供后人借鉴的趋势,并成为封建社会中常见的一种制约女性的劝导方法。这是中国绘画发展中的一个特有现象。

到了明清以后,画作中与女性相关的描绘大多是宫中的仕女情态,劳动中的女性无法登上“大雅之堂”。在明代唐寅《孟蜀宫妓图》中,用后宫中日侍君王的故事,揭示了五代前蜀后主王衍的昏庸和荒淫。以《孟蜀宫妓图》为代表的绘画,表现了女性与审美,以及与公众生活的紧密关系——“启门仕女”必须足不出户,待在深闺,否则就会迎来人们的口诛笔伐。

直到1949年以后,中国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与之相应的是,绘画作品中出现了大量表现现实生活的画作,其中包括很多反映新中国新女性的作品。这些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准确诠释出“半边天”的涵义,她们所关联的新中国的新生活,也展现出一种新时代的新气象。即,女性开始走出家庭,参加工农业生产劳动。她们作为工人、农民,或拖拉机手,登上了画作的主舞台,这是此前的绘画作品中不曾有过的。

“这一时期,还能在绘画中看到很多基层社会中的新时代景观。如,《婆媳上冬学》中新的婆媳关系,《一辈子第一回》中老大娘拿到选民证的喜悦,还有女性积极参与保卫世界和平的签名活动,以及像托儿所、幼儿园这些新生事物都和女性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她们所表现的不是一个题材中的女性的具体作为,而是新中国的新变化,以及新时代、新风尚。在如此具有时代特点的大量的绘画表现中,形成了对于女性形象表现的历史性高峰,其数量之多,蔚为大观,超越了历史上的任何时期。这些画作不仅呈现出不同于过去的特点,也超越了男女平等的概念。”

过去,对于绘画史中的女性的研究往往集中于女性画家,而缺少系统地对于画作中的女性形象的研究。选择新中国绘画中的女性形象作为一个专题来钻研,梳理这一特殊时期的女性形象绘画题材,对陈履生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百年巾帼》所涉及的人物和选取的事件,都与中国共产党百年发展历程息息相关。在近现代中国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各个领域的女性都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很多在战争时期牺牲的女性革命先烈也成为人民英雄纪念碑所承载的历史。从新中国成立到二十一世纪,新一代女性成长起来,再一次共同构成了百年女性题材绘画中每一个与时代关联的章节。她们不再像过去的仕女画中那样弱不禁风,也不再偏居一隅,与社会的发展彻底隔绝。无论是劳动模范还是普通家庭妇女,无论是掌握那个时代最先进技术的拖拉机手,还是在家庭中养猪的大娘,她们所承担的工作虽然社会意义不尽相同,却是新中国社会图像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这些女性形象所拼凑出的整体,正是新中国社会历史的缩影。

妇女能顶半边天。研究新中国绘画中百年历史内的女性形象,可以看到绘画历史发展、变迁的过程,也可以看到“半边天”们的成长经历、闪光点,和她们在新中国这样历史背景下所承担的历史责任。

主题绘画,让我们能够看到历史进程的每一个节点

古代仕女画中,女性形象主要是为了取悦,这是一种与时代关联的民间审美,其表现形式具有约定俗成的意味,延续了如“嫦娥奔月”等传统女性绘画题材的主题。

二十世纪后,女性在绘画史中的表现和发展都经历了巨大的改变。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出现了以女性形象为主体的商业广告。广告画面中的女性清一色妩媚动人,以姿色获取人们的关注。这些女性形象并不反映她们本身的职业身份,只是迎合了一般市民阶层对于审美的需求。

1949年后,这些“大美人”从画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劳动中的女性之美。新的女性形象明确标示了她们的职业身份和工作、生活状态,朴实又真切地反映了新时代中的“新美人”。主题绘画一向具有教化作用,这些有关新女性的作品的出现,鼓励了更多女性走出家门,进入劳动生产的各个部门。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初期,新年画中最早出现了大量的与社会生产生活相关的女性形象,她们作为年画中的重要题材,每年占据了无数家庭的墙面,成为新春的审美对象。她们传播美,同时也弘扬了新生活。

1949年,蒋兆和创作了《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画面主体中的一男一女代表了工农,表现出了女性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伊始就已经有了史无前例的社会地位。这是一种具有历史性的昭示,同样表现出了艺术的社会作用。此后,女性在新中国绘画史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成为新中国绘画史上的一个特别的亮点和表现新中国时代特色的一个重要的支点。

1952年《美术座谈》第5期报道,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绘画系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连环画创作运动,有122位同学参加,占全院学生的98%,共创作85套作品,1400余幅,其中每套多者可达100幅。内容分为抗美援朝、爱国公约、治淮、保护森林、亲与仇、郝建秀、农村妇女开抽水机、从佃户到县长、知识分子下乡、民兵、拥军优属、婚姻自主、镇反、少儿队夏令营、历史故事等15个主题。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绘画创作在连环画这一个方面出现的新题材,每一个新题材都关系到妇女。

1963年,董希文的油画《千年的土地翻了身》中,在高原雪山的映衬下,过去在帐篷中操持生活的藏族妇女,像男人那样赶牦牛耕地,她们耕的正是千年没有动土的荒地。这幅画表现了西藏和平解放后,西藏人民翻身做主人,并开始大规模的开发、生产和建设,这是千年未有的变化。

进入21世纪,社会上不仅有女拖拉机手,还有了女出租车司机、女快递员,甚至女航天员,各行各业都有女性的辛劳、奋斗和贡献,绘画创作中表现女性的作品更是从全国美展到女画家的个展比比皆是。

在新时代的新题材中,“半边天”所构成的时代风景,在历史的发展中成为独特的景观。她们亘古不变的美在新时代表现出了新的内涵,由纤弱变成壮硕,由涂脂抹粉到“不爱红装爱武装”。

可以说,新中国女性题材的绘画为新中国绘画的发展贡献了特别的内容,这与新时期的国家大政方针、社会发展潮流以及妇女的实际地位密切相关。那些与时俱进的现实题材和相应的绘画本体的形式,在各方面见证了“巾帼不让须眉”的时代特征。

在《百年巾帼》中,陈履生以绘画作品梳理了中国女性挣脱封建束缚,逐渐走向独立、自主、多元的进程。书中收录的作品上迄1949年,下至2023年,囊括了中国画、油画、版画、水彩画等多种艺术形式。这些作品以时间段作为划分,划分的节点定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四个时期,脉络清晰明了,精准捕捉了女性在不同历史阶段的精神风貌与其在社会不同领域展现的坚强与柔美。

对于这种编排方式,他解释道:“《百年巾帼》的编排顺应了历史进程中的每一个节点,与每个时代的主旋律相吻合。虽然新中国绘画中女性形象的主流美学风格是彪悍的飒爽英姿,但是,她们依然散发出女性特有的那种美感,并在时代中深受欢迎。这些有关女性的主题绘画作品像顾恺之的《女史箴图》那样,具有教化的意义,但也有本质上的不同。时代的宣导是以楷模的榜样,激发无数的女性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之中。”

而历史,是我们曾经走过的路

在浩如烟海的新中国绘画史上,女性题材的美术创作不计其数,1949年以来的几代画家付出了他们的智慧和勤劳,用各自的方式表现出新时代所需的女性之美。20世纪80年代后,绘画中开始出现著名女性运动员、奥运冠军等。随着时代的发展,关于女性绘画的题材也更加多元化、多样性。

为了将这些画作中的代表作品收录进书中,让读者能够集中读取关于历史、人物和作品本身的深层含义,陈履生走访了很多公立博物馆和美术馆,也拜访了很多私人收藏家,连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相关出版物,也几乎被他查阅了个遍。在创作过程中,他细心地考证每一幅作品的背景和美学特点,为其附加详细的介绍和文字说明,还对前后作品做了关联解说。他希望,人们在阅读《百年巾帼》这本书时,不只能把每一幅画作拿出来单独欣赏,也能够将它们串联起来,去取得一些新的体会,在自己的脑海中著就一部新时代美术史。

江西美术出版社书法综合编辑部责编朱丽平在编辑手记中这样写道:“《百年巾帼》犹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壮丽画卷,不仅细腻描绘了新中国女性美好形象的斑斓图景,更深刻挖掘与揭示了现代女性身份的多重维度与构建历程。每一幅画作,都是时光的印记,静静讲述着新中国女性跨越时代的风华与成长。她们在画布上留下的不仅是容颜与姿态,更是自强不息、向往美好生活的坚韧精神。”

陈履生自己则认为,虽然这本书中的大多作品在今天看来仍然不过时,仍然有着美的力量、散发着时代特有的魅力,但不可否认,也有一些画作可能因为题材的问题而显得有点不合时宜。可他觉得这并能阻止自己将它们选入书里,“因为它们代表了历史,是我们曾经走过的路。”

作者:张洁

终审:李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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