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诗人海涅曾说,铁路让人类转到了一个新的方向,也改变了生活的颜色和形状。
1904年6月1日,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火车汽笛声,胶济铁路全线通车。从此,这一人类工业文明的“钢铁怪物”,在山东大地上奔腾不息,到今年已走过了整整120年。胶济铁路是山东第一条铁路,也是中国最早的铁路之一。1899年9月开工建设,东起青岛(旧称胶澳),西至济南,全长395公里。一条铁路连接山东最重要的两座城市,横跨三个世纪风雨沧桑,是中国铁路百年发展历程的缩影。
这条铁路就是海涅笔下的铁路,连接历史,通向未来——最初由德国人于1899年开始修建,原来的计划是通过胶济铁路将青岛与山东省会济南连接起来,从而进一步与中国腹地甚至整个欧亚大陆联系起来。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胶济铁路随山东的一起,控制权从德国转到了日本手里,被改名为山东铁道。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胶济铁路才重新回归到祖国的怀抱。可以说,胶济铁路是一条殖民之路,也是一条红色之路,更是发展之路和复兴之路。
《风起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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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山东文艺出版社
作者:李玉梅 著
出版时间:2024年04月
时值胶济铁路通车120周年,山东文艺出版社联合作家李玉梅重磅推出了长篇报告文学《风起胶济》,以详实的史料、实地的走访为基础,通过对胶济铁路从规划、建设到变迁的全方位记录,绘就了胶济铁路自19世纪末至21世纪初横跨三个世纪的历史长卷。作者采用了时间与空间经纬交织的叙事结构,横向以山东高铁环线上的站点为书写对象,显现了胶济铁路对于山东地区的地理格局、经济结构和文化传播的深刻影响。纵向则选取了百年胶济史上的重要节点,展现了胶济铁路在不同时期的角色转换:从德占时期的殖民工具,再到日本占据下的资源运输线,直至新中国成立之后成为对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的带动线,胶济铁路无疑是中华民族奋起之见证。可谓是“一条胶济路,半部近代史”。
作为黄河入海口长大的女儿,作家李玉梅秉承这片息壤的坦荡、执着、血性与斯文,揽历史风云于笔端,举众生相于头顶,展现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如何在艰难中奋进,在奋进中崛起,以及坚韧不屈的精神和生生不息的力量。她在作品中深入挖掘了胶济铁路的历史,详细描述了胶济铁路的修建、发展以及它对周边区域经济和文化的影响,为读者提供了一段独特视角下的地域历史;通过丰富的叙事手法和生动的任务描写,将历史事件和现代故事巧妙结合。正如她所言:“百年大胶济,风起潮涌,谱写了一曲人间正道是沧桑。作为一个报告文学作家,能有机会听风、与风语、记录风之痕,幸哉。”
百道网:从您的书中我们感受到了浓浓的家国情怀。胶济铁路的历史价值和经济价值毋庸置疑,但却并没有声名在外。为什么要书写胶济铁路?为什么我们需要了解胶济铁路对中国近现代史的重要价值?
李玉梅:1897年德国借“巨野教案”武力侵占胶州湾。1898年强迫清政府签订《胶澳租界条约》。1899年开工修筑胶济铁路,1904年6月全线通车。2024年,胶济铁路通车120周年。
阅读中国近代史,义和团运动、第一次世界大战、巴黎和会、“五四运动”……这一系列事件背后都关系着一条路,胶济铁路。胶济铁路就像一尊历史坐标,蜿蜒盘踞在时间的长河里,节点清晰,铭刻着中华民族的屈辱和沉沦、新中国的万象更新与艰苦奋斗以及新时代的富强与复兴。
“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真相隐匿在重重的历史迷雾之中,唯有大历史观才能拨云见日,端起历史规律的望远镜,见微知著。历史是智者,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清醒剂、最好的教科书。一个民族如果忘记了历史就意味着背叛,铭记历史才能开创未来。
百道网:这部作品中涉及胶济铁路的全线,横跨了很多个城市,以及众多的相关人士,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创作的辛苦。您的创作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过程?
李玉梅:我的采访从2022年暮秋十月开始,至2023年春末夏初芳菲尽的四月结束,足迹走过青岛、潍坊、淄博、济南、临沂、济宁等6座城市45个县区,面对面采访143人,在认真比对与遴选之后,真正收入到书中的人物不到采访量的二分之一。
整个采访用了六个月,写作也用了六个月。报告文学的采访与写作,就我个人而言是平衡快与慢的过程,采访时的“慢”一定能成就写作时的“快”。这种“快”,不是“急就章”,而是斩不断的源头活水。采访时的走到、看到与听到,置换成了一本又一本的采访笔记和录音笔中的音频文件。我的写作习惯是一气呵成,在心流状态下,忘记时间的存在,完全沉浸于写作之中,那些采访过的人物会环绕在我左右,他们会看着我将他们的工作、生活、情感、命运在书稿中复原、重构,鲜活而立体。
百道网:书名《风起胶济》,风既是“风”,风也不是“风”。彼时的风,也不是今日的风。我们应该怎样理解您笔下的风?
李玉梅:在我的认知里,风是时间的另一种形式。它无所不在,无时无刻不在左右甚至决定着我们的命运,但它又无影无踪,看不见,也抓不住,它的影踪只能通过被它影响的客体才能觉察。春风吹又生的草木,与今早老于昨晚的容颜,都是风的杰作。同时,作为意象的“风”隐匿在各种形式的艺术中,它在众所周知的偈语“是风动还是幡动”里。在电视剧《琅琊榜》结尾的台词对白里:“起风了!”“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在2013年宫崎骏执导的动画剧情传记电影《起风了》,也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美国艺术家、作家鲍勃·迪伦的民谣《答案在风中飘扬》里:“一个人要仰望多少次/才能望见天空/一个人要有多少耳朵/才能听见身后人的哭泣/多少条生命要牺牲/才能知道太多的人已经死去/答案啊/我的朋友/在风中飘扬”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时。胶济120年,有衰乱之世社会动荡的深刻教训,也有升平之世社会发展进步的成功喜悦。百年大胶济,风起潮涌,谱一曲人间正道是沧桑。
百道网:这本书利用了时间与空间经纬交织的叙事结构,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叙事方式?想带给读者怎样的阅读体会?
李玉梅:《风起胶济》有两个时间轴,一个是三面钟时间的历史脉络,另一个是北京时间的现实脉络。两个时间轴又分别对应了不同的地理空间,三面钟时间对应的是胶济铁路沿线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地;北京时间则是新时代以来胶济铁路大动脉的重要火车站点,书中的济南西站、淄博站、潍坊站、青岛机场站、临沂北站、曲阜东站是行走百年胶济、高铁环游齐鲁的重要站点。
《风起胶济》从三面钟时间1898年3月6日,清政府与德国签订《胶澳租界条约》开始,到北京时间2022年中国(曲阜)国际孔子文化节暨第八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结束。历史与现实交叉,能够让读者直观感受同一条铁路、同一个地理空间在一个多世纪中的沧桑巨变。
百道网:在采访和创作的过程中,有哪些关键的人物和事件触动了您、影响了您?
李玉梅:每一个被采访对象的故事都非常精彩,他们踏着时代的节奏、命运与这条百年铁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任何一个都让我难以割舍,选择素材做减法永远要比加法更难驾驭,只能选择最典型的“那一个”。
《楔子:一位经纬仪测绘员的百年找寻》中命运起伏跌宕的郝永春及其后人的故事,一个家族的变化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千里海岱六时还》的孔祥配,他驾驶了首发的“行走百年胶济·高铁环游齐鲁”冠名高铁列车,作为火车司机,孔祥配在书中多次出现,这个人物的运用,解决了一直以来困扰我的报告文学散点叙事的难题。《当时明月在》里生活在孔子诞生地大沂河畔鲁源新村的人们,他们“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记录时代是每一个报告文学作家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我只是一个认真地记录者。《风起胶济》中的每个人物都有着精彩的人生,我的笔端只呈现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艺术有别于生活,现实总比艺术更精彩。
百道网:您的作品《流泪的索玛花》近期荣获首届“秋白中短篇报告文学奖”。请问您是如何走向报告文学创作之路的?
李玉梅:我是一株野蛮生长的文学野草,从一个文学爱好者的自发写作到作家式的自觉写作,我走过了太长的一段路,但不是弯路。对一个作家而言,任何一段经历都是有用的。在真正开始写作之前,我在基层电视台工作了18年,是一名电视编导,业余时间写中短篇小说,写得不多,发表的更不多。
2017年,有幸参加了首届黄河口报告文学论坛,对报告文学有了一定的认知,陆续在《中国作家》发表了两个短篇报告文学。2018年,接受云南人民出版社的邀约,我从黄河岸边出发飞抵云南,开始了第一本长篇报告文学《云门向南》的采访,从此开始了我的报告文学创作之路。
报告文学作家队伍中不乏从媒体记者转型的,但大都是纸媒记者。不同的媒介决定着记者的表达。当我作为电视编导进行艺术创作时,我的表现手段是多元的,有画面、同期声、配音、音乐、字幕以及图表等等,而当我成为一个写作者,我可以调配的只剩下文字。电视是一种直观具象的展示方式,虽然摸不着但看得见,看得见的具象会引发观众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比如,看到美食会流口水,看到美景会心生向往,看到悲惨的画面会泪流满面,看到滑稽的场景会捧腹大笑,等等。而文学则是间接想象的艺术样式,不同的读者因为年龄、经历与阅历的不同,即便是阅读相同的文本也不一定会产生相同的阅读体验。阅读需要想象,基于文本的想象。文字是文本的组成元素,也是作家手中唯一的工具。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的文字有画面感,有音乐感,带着颜色和香气,有热度和温度。追求文字的视觉传达一直是我努力的方向。
百道网:接下来您有哪些创作打算?在创作方向上,是否会有一些新的尝试或拓展?
李玉梅:《风起胶济》出版前后,我分别获得了两个对我而言特别重要的奖项。短篇小说《小羊咩咩》获得了第六届“泰山文艺奖”的文学创作奖;短篇报告文学《流泪的索玛花》获得了首届“秋白中短篇报告文学奖”。
2020年,我在云南采访百万大搬迁三个月,之后创作完成了长篇报告文学《安得广厦》。在昭通盐津县水田安置点了解情况时,一个小男孩钻进人群,对我说:“我三个月的时候,妈妈就走了。”最初我以为他妈妈去世了,后来才知道他妈妈忍受不了生活的困顿,抛夫弃子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这个故事在我心里生了根。在采访途中,我利用碎片化的时间在手机记事本上写小说。结束采访时,小说也在手机上完成了。在云南长水机场候机时又捋了一遍,登机前投稿给《山东文学》。三个小时的空中飞行,落地开手机,收到《山东文学》的回复:此稿留用。《小羊咩咩》2021年第7期《山东文学》首发,2022年第1期《新华文摘》转载。
“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是文艺繁荣发展的根本,也是文艺工作者终身的必修课。报告文学的行走与采访是就是“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具体体现。利用报告文学采访的资料进行小说创作会成为未来我写作的一个方向。
在《风起胶济》一书的末尾,我填了一首《点绛唇》,刚好用它来结束这次采访:
点绛唇·风起胶济
天道无为,新桃旧岁年年赋。光阴如许。胶济行迷雾。
秃笔一支,素墨书风雨。终章处,暗香如故,笑傲沧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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