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章

从农耕文化到城市抒情——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韩国城市的走向考察

作者:[韩国]全炳昊   2018年08月26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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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韩国的城市化率在不断地增长,如今城市化率已经超过了90%。与之相伴的,童诗的创作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从富有农耕文化特色的作品,到女性诗人大量出现,创作了丰富的城市抒情诗,而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新的感情时代正在到来。

Abstract

South Korea’s urbanization rate has been growing since the 1960s,and now exceeds 90%. Along with it, the creation of the children's poetry has also been changing constantly, from the works with rich agricultural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to the large number of female poets, creating rich urban lyric poems. And with the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the society,a new emotional age is coming.

1.

根据2012年7月5日《亚洲经济新闻》援引韩国国土海洋部资料所进行的报道,韩国的城市化率正急速增长,从1960年的39.1%增长到1970年的50.1%,到1980年的68.7%,到1990年的到79.6%。在经济开发高度化的2000年,城市化率已达到88.3%,到2005年高达90.1%。

在城市化率为39.1%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韩国社会还是以农耕文化为中心的时代。1950年南北手足相残的战争,引发了国土荒废、梦想永久集权的独裁政权的没落,以及再次进入军事独裁等问题,导致韩国社会十分混乱。但是韩国社会根基的流向是农耕中心文化,“因人口增加和定居生活造成的复杂的人类社会关系,使得村落组织和互相协作的共同劳动组织,以土地继承为媒介的父系母系的家族观念,以及以此为基础的宗族组织等得到了一定发展。依靠人类的力量和责任,再现农作物生长结果的自然变化过程,围绕农作物自身和它的季节性循环,以及种植农作物的土地等,促使了谷灵关、死与再生观、地母神观、其他各种各样的巫术、宗教观念和习惯、仪式等[1]的诞生”,这可以说是农耕社会的重要特征。

笔者认为金钟祥的《母亲》可以作为代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农耕文化的作品。

思念着去田间的妈妈,翻开书

书页满满都是青青的大麦田

在这密密的田垄间

扛着锄头的我的妈妈在哪儿呢?


在文字的田垄间,我的目光

像妈妈拔杂草一样读着书

在清新的大麦田字行间

—金钟祥《母亲》

《母亲》于1968年2月发表在《银铃》同人志上。金钟祥在1959年通过《新朋友》杂志登坛,到今年2018年迎来了登坛50周年。至今,金钟祥依然是活跃在诗坛的元老诗人。他出身于农民家庭,所以能够在作品中生动地描写出农村生活的体验。我认为他的代表作中最值得被提及的就是《母亲》。该诗在文学史上也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作品。下面来整理一下这首诗的相关内容:

该作品是最能涵盖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农耕文化特征的童诗。二十世纪六十年代39.1%的城市化率意味着,60.9%的韩国人口在城市外的地区居住着。这时期,农业是韩国最重要的产业,大部分国民耕种农田或依靠土地生存。童诗中包含农耕文化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请读一下《母亲》。

登场人物是诗的第一人称“我”和“我”的母亲,而作为家长的父亲并没有出现。大家从中可以看到什么吗?想要认识到这一点,需要刺激一下时代性的想象力。纵观金钟祥一生的著作,其中他诗中包含着的切身体验,都非常明显地表现出,当时主要是母亲做着繁重的农活,家中所有生计都由母亲包揽。这一意象在他的作品中并不罕见。所以诗中的话者为了帮助母亲,说想去田里拔草的话时,母亲会有什么回答,并不难推测。并不是“谢谢你帮我干农活啊”,而是应该会说“你只要用功学习就好”。说这话不仅是母亲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在烈日下的农田中流汗干活,更是母亲意识到在阶层变动、阶梯消失的时代里,想要摆脱世代贫穷的枷锁,让子女出人头地才是唯一的办法。子女的出人头地,可以让家庭富裕,让父母遗憾的人生得到补偿。由于父亲的缺失或父亲角色的缺失,使其具有更强烈的母爱指向性。所以,诗的话者如果真心挂念在烈日农田中干活的母亲,应该每分每秒都在认真读书。在书页中找出青青的大麦田,在文字间找到田垄,这些可能都出于话者的一片孝心,和话者想要报答母亲的恳切心愿。《母亲》就是这种包含农耕文化时代百姓们的想法和情绪的作品。

这是具有诗性想象力和表现美学的作品。书页变成了青青的大麦田,文字变成了田垄。通过这些,将话者的读书和母亲在田间拔草的行为一致化。话者的大声努力读书,可以看作是想忘记母亲劳动的辛苦。通过视觉形象和听觉形象,以及通感形象,将儿子读书和母亲拔草的画面重叠,这无论是在当时还是现在来看,都具有非常卓越的表现力。诗的构思也非常出色,在充分发挥想象力写出的诗中,这首诗可以看作是典范了。

韩国童诗的特征中,其中一个是母爱指向性。总体上来说,母爱指向性也是近代童诗文学作品的特征之一。因为它与近代以后,在日帝强占期和解放期间的混乱中、民族相残的悲剧——“6·25战争”等巨变时代下要生存下来的民族和生活是息息相关的。在日帝强占时期,就像在韩晶东《串(铛)》中看到的一样,失去国家的民族之痛通过丧失母爱的意识解开的话[2]。韩寅铉的《岛家孩子》中,随着“6·25战争”后分裂的固着化,诗中饱含着为寻找自由而南迁的诗人们,对无法回到的故乡和对母亲的思念[3]。此时,母爱丧失意识,是由形成文坛主流的男性诗人们表现出来的。

李在彻在《韩国儿童文学作家论》[4]中,将韩国儿童文学按照各个作家制作了重要作品目录,从韩国童诗萌芽时期活跃的郑芝溶、徐德出、方定焕开始,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登坛的河清镐、李准冠诗人。笔者以目录为基础,查看分析结果,全体218位童诗诗人中,女性诗人有18位,只占8.3%。这成为可以说明韩国童诗性质的重要原因之一,即成人男性在创作者中占据了绝大部分,以男童作为诗的话者,通过回到过去的回忆空间中,赞美母亲的恩惠,或是表现对过世母亲的思念之情。但是韩国童诗中根据男性诗人们表现出的母爱指向性,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发生了巨大变化。那是因为女性诗人们通过创造新的主题登场,话者作为女性诗人的母亲,或者作为孩子母亲的女性诗人,发表的展现自身的诗成为多数。

2.

正如前面提到的,韩国的城市化率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79.6%,到了2000年是88.6%,2005年达到了90.1%。与此同时,韩国文坛也刮起了巨大的变革之风。最根本的变化是女性诗人的大量登坛,这点也与前面提到的一致。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登坛诗人中女性诗人居多的现象成为很明显的趋势,到2000年以后已经成为固有现象。大多数发表童诗的人也从男性诗人变为女性诗人,与此也伴随着许多其他变化。其特征列举如下:

第一,在童诗中出现了很多从母亲立场来描写和子女关系的诗。这是家庭中的母亲作为诗人大量登场,由之引发的自然而然的现象。这不是成年男性的回忆空间中所出现的母亲,而是在家庭中和子女有互动的妈妈的视角和观念;第二,在童诗中越来越多地采用孩子日常说话方式的独白体。被经常叫作口语体童诗的这种陈述方式,比书面语体更容易和孩子们进行沟通,现在已成为一种流行趋势;第三,在童诗中,比起信息或故事,形象的表达更容易被孩子们接受。出于这个想法,越来越多的童诗投入了童话般的想象力。但是也因此收到了童诗失去内涵、变得散文化的一些批判。

女性诗人的大量登场并不是一时的现象,它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旧时代和新时代的交替。这不是性别问题,而是年龄问题—新一代的诗人们大量登场。这预示着从以农耕文化为中心的诗到城市抒情诗的巨大转变。但是和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期待不同的是,很多女性诗人发表的诗的素材和主题大多都是很相似的生活诗,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缺点。为了克服它,人们提出了各种方案。其中最受瞩目的应该是以《独木舟》为中心的童诗调运动。《独木舟》同人是从1992年开始聚集形成的,以“传统的继承和发展、表现美

学的追求”为口号,持续展开童诗调的创造和普及活动。进入这个时期,它成了童诗边散文化,边恢复丢失的内涵和省略妙趣等表现美学,以及丢失的优秀音乐性的对策。

哗——拧开水龙头

爆发出掌声

突如闪电般

如惊叫的叹息般

一定要忍耐再忍耐着

像突然打出的喷嚏


突然涌上的战栗

水溅起,烦躁的

在小瀑布中

双手抚摸的话

心先跑来

被清洗干净了

——金容熙《水龙头》

《独木舟》同人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金容熙的《水龙头》。不是以农耕文化时代童诗中天然的农作物,而是以都市生活中使用的工具之一——“水龙头”作为诗的题材,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但是金容熙考虑扩大素材意象,展现出迎合新时代的新的城市抒情。如果是成人读的话,可以看作是描写现代人积压的被遏制的欲望强烈地喷发而出,但对孩子们来说,从水龙头中喷出的水,就是通过现代感觉表现出来的童诗调。那样的话,这首诗又怎么样呢?

完成事后就变皱了/但是还会做梦//蜷起胳膊/收起脚/图案也缩成很小/梦到变成书包//被雨淋湿的纸袋/哗—被撕开时/不能承担重物的纸绳/咚—断了的时候//噔/塑料袋出现//可以提重物/被雨淋湿也不坏/塑料书包出现/快让路

—徐金福《塑料袋》

这首诗把塑料袋写入诗,这在农耕文化时代里是绝对不会成为诗的素材的。在塑料袋中投入感情而做成诗的手法是非常值得称赞的。尤其是即便塑料袋遭受无视被扔到一边,变得很难看,但它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在等待纸袋绳不能承受重物而断掉的时刻—噔!出现了。我们从塑料袋身上得到了感情净化。那是我们一直被压抑、被无视的自我,最终甩掉伤痛站起来时,所感受到的快感。像这样,现在韩国的童诗不再是农耕文化时代中看到、听到、感觉到的抒情样式。在急剧变化的电子文明中,它们变成了反映忙碌生活中的孩子们,他们的想法和感情的诗。将来这种趋势还会进一步深化,但是我认为现在仍还留有很多过渡期的元素。

在某个遥远的国家中

是来工作的大叔们吗?

呼呼吹着冻僵的手

站在公交车站

开往春天的公交

最好能快点来啊

——全炳昊《在公交车站》

根据韩国统计厅法务部的资料,2016年居住在韩国的外国人超过了200万人。其中,外国劳动人员达到96万2千人,非法滞留人员约为21万1千多人。近来这个比例还可能会继续增加。外国劳动者来韩务工是曾经的韩国人没有经历过的事。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经济开发时期,很多父亲和姐姐们去非常遥远的国家拼死工作。现在则反过来,外国劳动者们来韩务工。初期有很多种族歧视、人格侮辱、拖欠工资等不良现象。这首诗是诗人想到父亲和姐姐们去遥远他国的痛苦过去,于是用温暖的内心关怀外国劳动者们,饱含着人文之爱的一首诗。因为很多来韩国的留学生和婚姻移民,韩国已不再是单一民族,而是向社会共同体的生活方向发展,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变化。这一变化促使产生了他们也都是构成韩国社会重要一环的认识,也预示着新的感情时代正在到来。

2-1=0

3-1=0

4-1=0


在家庭中

如果有一个人消失

心就会被掏空


只喜欢加法的

家庭照的法则

——俞贺晶《家庭照》

这是2013年刊登的作品。家庭中的爱是永远不变的主题,但是诗人在这首诗中引用了数学公式等,在追求诗作的新手法上做了很大努力。所谓的数学公式也是非常基础的东西,所以小朋友们都能充分理解。在10到20年后,现代的登坛诗人就会形成主流,童诗又随之会有更多的变化。

现今,占据韩国总人口14%的婴儿潮[5]时代的消退已经正式开始了。一个时代没落,下一个时代就会作为社会的主角登场。童诗也是一样。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是包含农耕文化情绪的时代,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则变成了都市抒情诗的时代。根据时代的变化,诗人们可能也会随之一起变化,所以我们可以根据走在先驱之路的诗作和诗人,看到新时代的趋势。韩国童诗文化的新篇章被打开了。新时代就是他们的。

[1]NAVER,参考《斗山百科》“农耕文化”。

[2]好像看到好像看到/看不到的/铛铛铛的声音/苍凉的声音/离开的话,去的地方/是哪里呢/我母亲去的国家/太阳升起的国家//好像被抓好像被抓/铛铛铛的声音/哀伤的声音/飞走的话,去的地方/是哪里呢/我母亲去的国家/月亮升起的国家//好像很弱好像很强/又好像很软/铛铛铛的声音/寂寥的声音/流走的话,去的地方/是哪里呢?/我母亲去的国家/星星升起的国家//我也我也声音声音/像你一样/向月亮之国向太阳之国/又向星星之国/哗哗哗哗奔去的话/只能在梦中见到/不能说话的母亲的/耳朵响起的声音(韩晶东《串(铛)》)《串(铛)》刊登于《儿童》杂志1925年5月号。韩晶东的作品还包括《落叶笛》《月亮》《深秋》《风》等持续表现母爱丧失意识的作品。

[3]妈妈到荫水滩里采牡蛎/孩子只能自己看家/在大海的摇篮曲中/枕着胳膊呼呼呼地睡着了。//孩子睡得很沉/但海鸥的叫声却让心里很不平静/将没有全装满的牡蛎筐顶在头上/妈妈踩着沙路跑来。(韩寅铉《岛家孩子》)现在《岛家孩子》成为全韩国国民摇篮曲,该诗中句句饱含着因为分裂之后对回不去的故乡和再也见不到的母亲的思念,很受大众喜爱。

[4]李在彻,《韩国儿童文学作家论》,韩国:开文社,1983年,第330~336页。

[5]指的是1955年~1963年之间出生的一代,现在最活跃的诗人们大部分也是生于这个年间的。


作者:[韩国]全炳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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