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莹
2012年05月19日 来源:辽沈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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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周作人,人们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散文家,其实在周作人自己的心中,或许翻译家的称呼对于他来说更为准确,他一生著译1200万字,其中翻译作品居一半有余,梳理周作人翻译成就,对于理解这个在中国20世纪文化界的风云人物显得格外重要。而近日,这样的一系列作品出现了,它就是由我国著名评论家、周作人研究者止庵历时15载编订而成的《周作人译文全集》。
《周作人译文全集》全书共11卷,7000余页,汇编了目前所见周作人所有将外文译为中文的作品,周作人译作上起自1905年的《侠女奴》,下迄至1966年未竟之《平家物语》,跨度长达60余年。《全集》第一至四卷收录其古希腊文译作;第五至八卷为日文译作;第九、十卷主要为英文及世界语译作;第十一卷为用文言文翻译的作品。是全国首次全面整理出版的周作人译文全集,而书中近三分之一的内容自原书首版之后数十年来一直持续绝版。为了能让读者更深入的了解周作人的译作,本报记者特电话采访了编订者止庵,与他畅谈了周作人与他的翻译之路。
遗嘱念念不忘译作
1965年4月,80岁的周作人在遗嘱中写道:“余一生文字无足称道,唯暮年所译希腊对话是五十年来的心愿,识者当自知之。”可见,在他的一生之中,与自己的散文相比,他更看重的是从事了多年的翻译工作。
止庵回忆说,“其实这套书的出版还要从15年前说起,在1997年时,我通过《知堂回想录》知道了周作人在1965年时曾写下遗嘱,遗嘱中提到了《希腊神话》的译文。我就好奇了,那这个译文到底有没有,带着这个疑问就来到了周家,没想到在周作人的手稿中真的发现了《希腊神话》一书。看到手稿时我很庆幸这本书还能留存下来,如果丢了就真的可惜了,当时我就找了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想把这本书出版,结果在一次与朋友吃饭时,提起了这本书,朋友就说,‘周作人还有一些作品在20世纪三十年代和五六十年代出版的,后来都绝版了,既然你都要出《希腊神话》,不妨也把这些作品再版一次。 ’就这样,从最开始的《希腊神话》一本,变成了三本。 ”从手稿变成书籍出版、时隔六七十年的作品再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止庵与周家人也费尽了心思。
“除了《希腊神话》,周作人其他的作品手稿与出版后的内容比较大,有些删掉了,有些内容改动了,这些删改并非像是他的本意,对比下来,我就决定用手稿来校对出版。这样,三本书就结集成了‘苦雨斋译丛’在1999年出版了。 ”没想到,上市后,“苦雨斋译丛”卖得很好,其中的《伊索寓言》还加印过一次,周家人就提到,周作人的手稿还有三四百万字,与之前出版的版本都有很大的差别,所以为了能让周作人翻译的原汁原味的作品问世,止庵与周家人还有出版社的编辑开始了手稿的重新校订。这件事到了2005年时,还没有做完,出版社也有些不想做了,周作人系列译作的事情就中断了,直到2007年,世纪文景出版社才把这件事重新接起,经过了5年的努力,收入了一些之前没有出版过的书籍,才合成了现在十一卷的《周作人译文全集》。
这事不给钱我也做
从最初的一本《希腊神话》到了今天十一卷的《周作人译文全集》,止庵花费的时间与精力很难用一个量来估计,光是收集整理和校订手稿就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为了能让这次的译文全集更加权威,内容真正表现出周作人的翻译水平,止庵与周家人在已经有了破损的手稿中拼接、辨认,这一过程对止庵来说是痛并快乐着的。“其实这次的编校工作,我个人是每千字从0元起,到15元止,有时编校了半天,却分文不入。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是快乐的,因为这件事情,就算没有人给我钱我也会去做的,我认为有意思,有价值,人做事不能什么都算钱。在这次《周作人译文全集》的整个工作中,遇到了三个困难,一个是手稿的恢复很困难,要把这些有些已经碎了的手稿恢复原貌,非常难,这个工作我是与周家人一起做的,有时候周作人的字迹他们认得更准确。第二个就是搜集版本困难,周作人的译作最早是1905年出版的《侠女奴》,这些书在后来都没有机会再出版,而在这次出版译文全集之前,我就将之前所有周作人出版过的译作都进行了搜集,朋友们也都帮着找,最后就连零散的见于报纸和杂志的文章都找齐了,也让我们在这次全集出版中有了可以比照的资料。第三个困难,其实在别人看来可能都称不上是困难的事情,却被我当做了最大的困难。那就是把所有的书变成一个系统,安排好,几级标题该怎么拟,与编辑商量了几个月,最后才有了现在的结果,也算是终于满意了。 ”
今天,《周作人译文全集》出版后,止庵虽然成为了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但谈起这15年的付出,他认为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值得”,也还要感谢与自己一同努力的周家人和出版社的朋友们。
周氏更偏好直译
周作人的散文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那为何他会在遗嘱中提到了自己翻译的作品《希腊神话》?会将译文看得如此重要?这与他所生活的年代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周作人他们这一代人,是把翻译看的很重要的,鲁迅在自己余生的最后一年中,也是翻译了《死魂灵》。周作人的翻译工作是在1918年到1923年达到了高峰,也以这段时间的影响为最大,而翻译也是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成绩,这个时期的翻译主要是以东欧、苏俄、日本等地的短篇小说为主,内容也多与人道主义相关。而上世纪下半叶,周作人就通过翻译养家糊口,《周作人译文全集》中三分之二的作品都是在这个时期翻译的,多以世界名著为主。 ”
与他人翻译的作品相比,周作人的翻译也有着自己的特色,止庵介绍,周作人很注重选目,他翻译的作品多是世界文学的经典之作,如欧里庇得斯的悲剧、路吉阿诺斯的对话、《古事记》、《枕草子》,日本狂言和“滑稽本”等,取舍精当。另外,周作人精通古希腊语、日语、英语等多种外语,翻译过程中很注重直译风格,希望能最原汁原味的表达出文章本身的意思,在周作人看来,原文的美胜过在翻译中用过多的形容词来修饰。比如在1948年时,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平家物语》中,对周作人翻译后的文字作了改动,原本周作人的翻 译 是“祇园精舍的钟声,有诸行无常的声响,沙罗双树的花色,显盛者必衰的道理。骄奢者不久长,只如春夜的一梦,强梁者终败亡,恰似风前的尘土。 ”出版时,改为了“祇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沙罗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若沧桑。骄奢主人不长久,好似春夜梦一场;强梁霸道终殄灭,恰如风前尘土扬。 ”可见其中的不同。
而在翻译中,最不同的还要数对待注释的态度上,周作人很注重注释,有时可能注释比翻译的译文占的篇幅还要多,但在之前的出版中,多是对注释进行了删减,但这些注释在止庵看来,都是周作人的研究成果,甚至可以当做散文来看待,读起来还会给文章增色,丝毫不会有阅读的障碍。
文章如他本人般安静
周作人不爱讲话,就连他在大学讲课时,声音都很低,有时坐在前几排的同学都会听不清楚,家里有人来做客了,也是他说的少,客人说的多。这就与他的文章颇有几分相似,不夸张,形容词、成语不刻意去强求,翻译中讲求“本真”二字。
止庵谈起周作人的文章时说到:“我认为,他的文章与他本人的性格很像,都是那样的安静。我是在1968年开始读周作人的书的,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对我产生了影响,一是,他的行文态度,他写文章从来都是像朋友交谈式的,不用大声,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夸张和渲染,我自己写文章也在尽量地向这个方向努力,不用太多的形容词、排比句来堆砌,只求有话想说就直接表达。 ”这也是周作人对止庵多年来的影响,这种感情也促成了止庵花费时间和精力来完成《周作人译文全集》。
《周作人译文全集》的出版,对于周作人来说,是完成了他的遗愿,毕竟在十一卷的全书中,有三分之二是他在64岁之后完成的,可见这对于他来说也是十分不易。而对于中国的翻译史和文学史来说,更有研究和品读的价值,让读者也以另外一种眼光和审美来看待历史与现实。
作者:王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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