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人民出版社不久前出版了著名出版人俞晓群著述的《中国出版家王云五》。作者在前言中写到，王云五先生是一位伟大的出版家、学问家和社会活动家，是近百年以来，中国最优秀的知识分子之一，他为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所做出的贡献，是辉煌的，不可磨灭的。作者在本书中用十章讲述了王云五先生人生中的重大阶段和重要作为，包括“自学”“出版”“教育与写作”“人际交往”“基金建设和在台出版”五个部分。经俞晓群先生授权，百道网选摘第五章“经营理念”中有关王云五先生为商务印书馆制定的人才标准和考核制度等一系列科学管理计划。相信这些近一个世纪以前成型的经营理念和管理制度，对于今天的出版管理工作，仍然有所助益。
《中国出版家·王云五（中国出版家丛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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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作者：俞晓群
出版时间：2018年05月
我们知道，出版是一个特殊的产业，在任何社会中，它都有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两重并重的属性。平衡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总结王云五的出版生涯，他在处理出版产业的双效问题上，很有一些独到之处。尤其是他在出版企业的管理方法上，创造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其中许多内容，今天依然可以借鉴。
做一下分析，王云五的经营理念，也是在他从事出版工作的三个结点上，表现得最为丰富。其一是他入主商务印书馆编译所之前，曾经写过一份《改进编译所意见书》；其二是他担任商务印书馆总经理之后，出国考察半年归来，为商务印书馆制定的“推行科学管理方法的计划”；其三是他晚年执掌台湾商务印书馆时，为台湾商务印书馆提出的拯救计划。在这三个结点上，由于企业的状态不同，王云五所采取的思路与方法也不同。在任职编译所所长时期，他的工作重点，只是对于编辑人员的管理办法；在任职商务印书馆总经理时期，他建立的理念，则是一个庞大的、雄心勃勃的、面面俱到的企业管理计划；而在任职台湾商务印书馆董事长时期，面对一个弱小的企业，他建立的只是一个拯救与重建的计划。
1921年11月13日，王云五经过在编译所3个多月的考察，写出一份《改进编译所意见书》。我们曾经在研究王云五选题思想时，谈到过这份意见书中的内容，其实其中更多的论述，是关于企业管理与经营方面的事情，包括工作考核、资料积累与重复利用、编辑职责、内部组织的沟通、人力资源等。王云五正是依靠这些思想，征服了高梦旦等人，决心请他入主编译所；同时他也是依靠这些思想，推进了编译所未来的工作。
（一）制定人员考核标准：商务印书馆编译所的工作性质比较复杂，其中人员既有作者角色，又有编辑、校对等角色。所以在分配上会出现一些混乱，比如一些编辑一面拿工资，一面还要支取他工作中创作的稿费。对于此类现象，胡适在编译所考察时，倾向于保护作者权益，要名正言顺地为编辑在工作中的创作支付稿费。王云五认为，这样做不妥，它会使编辑人员都走创作一途，不再愿意或认真去做审稿、编稿、校对，以及一些事务性的工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云五提出一种所谓“按事记值法”，即将编译所中所有应该做的事情一一赋值，譬如，编书每千字定为8元、6元、4元三等，译书每千字定为5元、4元、3元三等；改稿每千字定为1元半、1元、半元三等；还有审查书稿每册、计划事项每件等，各定为相当于若干日工资的数额。除了高级管理人员可以从整体工作上考察业绩，还有校对员、杂务员和编译生等仍然按照时间考核之外，其余的人员，凡是能够从事编辑、编写、翻译等工作的，一律按照“按事记值法”考核工作。为每一个人建立一个详细的记事簿，将他的工作划分为进款与支款两个方面，所谓进款，就是他每次所办理事项的价值；所谓支款，就是他每月所领取工资的数目。年终结算，如果进款方面多与支款方面，则除了酌量加薪之外，再按照多出来的钱数特别赠送一半给个人。比如一个员工月薪100元，一年支出1200元；而其全年工作实值为2000元，则除了下一年要给他涨工资之外，本年还有特别奖励他（2000－1200）÷2＝400元。如果一个员工进款的数额远远低于支款的数额，那就要酌情辞退此人了。
（二）资料管理：王云五经过考察后发现，在编译所编辑工作中有两项最不经济的作法：其一是各种教科书使用若干年后，因为时事要求，往往必须改编。由于编译所没有资料管理系统，没有对旧时的资料随时加以更定和修正，所以一遇到改编事情时，旧资料完全作废，一切从头再来，大大浪费时间与资金。其二是在没有互通系统的情况下，同类书籍先后出版，互相冲突，使书馆利益受到影响。针对这些情况，王云五建议，其中第一项，可以参照外国报馆搜罗资料的方法，将原有各种教科书的资料，选择其中具有存留价值的内容，开列在一个档案中，分类保管，遇到发生变更或增减时，随时修正删补。其中第二项，在编辑一些大型图书项目时，在启动之初，就要预算到此书可以产生若干个子项目，或者旁系的著作；根据这些思考，注重编写的特色，同时拿出利用原有资料出版各类、各种版本图书的办法，这样做，既可以避免自相矛盾、各自为政，又可以充分利用资料，节省资金。
（三）编辑职能：王云五认为，编译所的编辑人员可以由两部分人员组成：一部分是所内专职编辑，另一部分是外聘兼职编辑。不同的图书可以由不同的编辑担任。比如，编写中小学各种教科书、百科全书、字典、辞典等，就需要专职编辑完成；而组织出版一些专门性的著译，则比较适合有一些兼职的专家完成。在这里，王云五分别论述了编辑人员的职能要求：
1.编辑教科书的人员，王云五提出，至少要具备5个条件：（1）相当的学识。（2）应用上的经验。（3）拥有充足的资料。（4）适当的文体。（5）了解与其他各科教科书的联系。对于这5项要求，王云五给出了解决方案，即吸纳一部分新人，与旧人结合，解决（1）、（2）两项问题；利用编译馆中的资料，以及前面阐释的资料管理办法，第（3）项的问题可以解决；文体问题，主要是要求馆内各科编辑将自己的经验结合潮流，就可以解决第（4）项问题；解决第（5）项问题，也是一个内部协调的问题。王云五说：“上所云者，于高小及国民教科书尤为必要。其中师范等，暂因人才缺乏，分约所外专家担任，尚无大碍，但仍须力谋与其他教科书连成一气也。”
2.编辑百科全书、辞典、字典的编辑人员，其中要使用大量中、下级人员，琐事极多，所以最好由所内人员担任。
3.一些专门的译著，需要有各科专家担任创作。如果将这些专家招聘到编译所中，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专家们的志向上，都无法实现。所以应该采取聘任他们为馆外专家的方法，是他们在暇余时间为编译馆著译图书，按字数付酬，然后由馆内的编辑人员审定，这样做具有极大的可行性。
（四）编译所内各部门的协调：王云五指出，编译所内的编辑各具所长，如果能够收到互助的效果，就会发挥更大的力量。比如编辑字典一项，就包含了各个学科的内容；编写教科书的编辑，也具有很多才能。但是他们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造成人员数量很多，没有互助精神，工作效率很低。王云五说：“盖人各有长短，不仅随学科而异，即同一学科之中，有长于大体者，有长于细节者，有长于选材者，有长于属稿者，故当以全所人员作为一有机体，如手与足，与耳与目，各尽所长，各补所缺，夫然而后可也。”比如，编辑一部小学教科书，至少要经过4种人的手：第一种人是确定大纲的人，此人需要明白大形势，富有种种经验和知识；他能够使我们在动手之初，决定使用教育方针，决定使用何种文体，以及其内容选材的各部分所占比重等。第二种人是选择资料的人，他应该是具有该学科学识和教学经验的的人。它能够根据教学要求，从已有的资料中，适量地选择出有用的内容。第三种人是能够编写书稿的人，他首先需要有很好的文笔，再根据上述第一种人制定的编写方针，以及第二种人选择出来的资料，把书稿编写出来。第四种人是审查书稿的人，仍然可以请第一种人胜任，或者委托所外各科富有学识的专家来完成。
（五）人事调整的原则：王云五提出的原则是“新设机构要因事择人，旧有机构则不妨因人择事”。因为根据他的观察，目前编译所中的人员，除极少数之外，绝大多数人都能胜任一部分工作，只是需要把他们调整到恰当的位置。此时王云五采取的改造措施，还是比较温和的兼顾政策，他不想过多地触及编译所旧人的既得利益，以免影响他改进工作计划的进行。他说道：“月来各机构谋改革者，辄先注意于用人问题；更张既多，阻力斯起，厥功不竟，盖有由来，即幸而得免阻力，然而经验有稳重之效用，学识有前进之特长；惟能互助，始克共济，否则非蹇缓不前，将鲁莽灭裂矣。鄙意本所极当改革者，乃在支配人才之方法，既得其当，则原来人员咸能各尽所长，然后就其确非所长者，酌以新人补充之，则事无不成矣。若只换人而不换方法，行见新人物入于旧漩涡，鲜无不同化者。故吾谓人才无不可利用者，惟方法当改而不可不改耳。”基于这样的思想，王云五指出编译所存在的问题：其一是人与事的安排不尽恰当；其二是没有考核成绩的标准；其三是部门之间缺乏彼此的互助。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王云五提出编译所应该拥有的人才标准：
1.具有深远眼光，知道教育大方向，以及各种学术梗概，而且有能力规划出版大纲的人。
2.具有某一科专门学识的人。
3.有丰富的编辑工作经验，并且非常了解商务印书馆历史，以及教科书生产状况的人。
4.深明教育原理，或者对教科书研究富有经验，直到学生对于教科书需求实际状况的人。
5.长于国文语文，能够在短时间里，写出活泼的文稿的人。
6.精通外国文字，能够著作或翻译的人。
7.具有广博的知识，能够搜罗资料并且编辑整理的人。
8.能够与知识界联络的人。
9.做事公正，能够监视勤惰、稽核成绩的人。
10.干练而能守秩序，善于办理行政事务的人。
11.勤慎精密，善于校对的人。
12.善于书写正体字，能够担任记录员的人。
13.能够绘制地图，以及各种绘图的人。
针对这13种人，王云五还给出了他们适合的岗位：第1种人适合主持全局工作；第2种人适合主持一部分工作；第3种人适合担任编辑顾问以及普通审查工作；第4种人适合抉择和审查编辑资料与出版形势；第5种人适合于撰著书稿；第6种人适合于翻译书稿或者撰著外文书稿；第7种人适合为编辑做助手，或者保管资料；第8种人适合于搜罗外部来稿，以及征求所外专家的意见；第9种人适合于考核成绩；第10种人适合于办理事务性工作；第11种人适合于校对；第12种人适合于书写；第13种人适合于绘图。王云五说，目前编译所最缺乏的人，大致为2、4、6三种人，但是需要的人数不多，只需要针对缺项，引进少量新人就可以了。
（本文发布时，删除了原书中的二级标题。本文编辑：吴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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