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网·侯少轩专栏】一个人走得再远,故乡永远在他心中。吴天明爱他的家乡,因而也爱着家乡的土地,家乡的人。他的对朋友的关爱、对母亲的孝敬,无不体现着他对家乡的深情厚谊!
自从来到书店工作,我就成了真正意义上“不是在书店,就是在去书店的路上”的人。整书是一天中最普遍、最享受的事情,因为好书可遇而不可求,自己喜欢的书也总是不经意间出现在眼前,会让人瞬时忘掉工作的劳累,并激发出强烈的阅读欲望。
《灵魂的天使——十二位文化艺术名家的另面人生》 就这样走进我的视线,两本,放在不同的位置,当我把它们往一起放的时候,封面上的这段话“每个人都有追求成功和名利的权利,但怎样追求,却决定着美与丑的界限,决定着一个人的精神境界和灵魂高度”促使我翻开目录,看到了关于吴天明的文章,题目是《吴天明:梦的电影,梦的人生》。
吴天明,电影《人生》《老井》《变脸》的导演,曾经的西影厂厂长,更重要的是,还是三原人。海南求学的几年,我从不同的渠道挖掘三原的文化名人,像孙皓晖、吴树民、王晓新等。吴天明,是去年过年时亲戚介绍给我的,当时就看了两遍《人生》。回到海南不久,3月4日,突然得到吴导演去世的消息,不禁难过。吴导去世后,张艺谋撰文悼念,贾平凹发悼念词,各地报刊都有相关的专题和纪念文章,我特意搜集整理了部分资料,还写了小短文《悼念导演吴天明》。
《灵魂的天使》买回来,读了写邱华栋、刘震云、许还山的文章,很喜欢作者张晴老师的文风。读书人有个雅好,喜欢签名书,我一般是书读完后,自己喜欢的才找作者题签。于是,我联系张晴老师,她正好在主编一本关于吴天明导演的书,让我也尝试着写一写。我和吴导演没有直接的交往,只能根据收集到的资料粗略谈两点认识。
第一,吴天明是一个真爱电影的人。
吴天明上小学时,爱说快板;上初中时,用陕西话说相声;到了高中,热衷于演话剧,编舞蹈。后来迷上了电影,为了看杜甫仁科的《海之歌》,背着家人在影院门口卖了脚上穿的新棉鞋,买鞋子的人说他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卖鞋子看电影的人。寒冬腊月,电影院没有暖气,他光着脚丫子连看了三场,以致两只脚被冻得抽筋。这部电影前前后后,吴天明看了14遍,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做起了电影梦。1960年他考西安电影演员剧团的演员,就长段背诵《海之歌》里面的台词。一部《海之歌》,让吴天明踏上了电影之路。
经过演员培训班的训练,吴天明饰演了几个小角色后,综合考虑自身的条件后,觉得自己很难在演电影上有大的发展,开始向电影导演的目标奋进。1974年,吴天明跟著名导演崔嵬学习,拍影片《红雨》,崔嵬导演的敬业精神、工作态度,奠定了他一生从艺的基础,培养起他对电影艺术的执着和责任感。吴天明回忆说,“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无论等光,等景,崔嵬决不会闲着,不是扎到村里老头老太太堆里聊天,就是给我们讲唐诗宋词,很多诗词,他可以说是倒背如流……每天拍戏回来,老头儿都记日记,把他从农民那里听到的谚语和故事,都记下来。”当路遥问他最佩服的前辈导演是谁时,“崔嵬”,吴天明脱口而出。
另一位导演,82岁还在拍电视剧、拍电影的谢晋,也给吴天明树立了榜样。谢晋曾说:“你自己都不感动,怎么感动别人?只有你感动,才能感动别人。”这句话是吴天明多年以来的创作原则,也是他一直信奉的艺术信条。从《没有航标的河流》到《人生》《老井》再到《变脸》《非常爱情》,无不给人质朴的美感和真挚的感动。
一位70后出生的人,对吴天明的崇拜是从电影《人生》开始的。在一篇《永别了,老兔子》的文章中,作者说:那时候看电影一般都是看几回哭几回,伤心的是命运对刘巧珍、高加林这些农村娃的不公,也许就是从看《人生》开始暗下决心,要靠读书走出农村去改变自己的人生。电影《人生》深深的扎根于那一代人的心里,抹都抹不去。我相信好的艺术作品,真的有这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新世纪伊始,吴天明拍摄了以海尔集团为原型的电影《首席执行官》。工业题材电影、特别是表现真人真事的工业题材电影难写难拍,这是尽人皆知的常识。为拍摄《首席执行官》,吴天明深入了解海尔情况,两年时间里,牺牲了多次拍片机会,推辞了一系列重要活动,采访数十名中高层管理干部、技术人员和普通员工,参观包括合肥工业园在内的三个工业园和十几条生产线,翻阅十余年的“海尔人”报,和罗雪莹反复修改剧本,六易其稿。后来,连海尔总裁张瑞敏也深受感动,最后同意用海尔标志。吴天明坦言,《首席执行官》是一部弘扬民族正气、讴歌民族精神的影片,他相信每一个追求真善美的中国人都会是这部影片的最忠实观众。
为了表彰吴天明的杰出艺术成就以及他为中国导演群体的成长所做的贡献,2005年1月11日,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将首届中国导演“终身成就奖”颁给了吴天明,众望所归。吴天明自己也非常看重这个奖,这是同行们对他几十年如一日执着追求电影艺术、献身电影事业的肯定。作为吴导演的老乡,我也为此感到自豪。
第二,吴天明有着深厚的乡土情结。
八十年代末,吴天明应美国亚洲文化协会邀请,作为访问学者赴美考察,后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迫和女儿滞留美国长达五年。这个时候,吴天明的乡情是整个中国。期间生活窘迫,甚至沦落到靠开音像店和卖饺子为生。美国的导演协会可以给他提供经济保障,前提是让他以在中国受迫害为理由向美国申请政治庇护。吴天明在金钱面前没有动摇,义正言辞的说“这事儿我坚决不做,中国是我的国家,我的根还是在那儿。”后来,回到中国的吴天明,虽被温吞吞的排除在体制之外,但他没有抱怨,而是继续拍着一心热爱的电影,为中国电影事业做着自己的贡献。
电影《老井》是吴天明的代表作,电影拍完后,老井村成为石玉峧缺水、贫穷、落后的代名词。老井村是吴天明另一个乡情所在地。在电影拍摄期间,吴天明看了无数干枯井窟窿,他就向村里人许诺:“如果石玉峧人没水吃的问题我解决不了,我对不住大家!”吴天明找到和顺县水利专家常海明出山找水,找到水源。1990年,吴天明和白先勇在美国圣巴布拉城的华王川菜馆吃饭,老板详细了解了石玉峧村的情况后,拿出当天收盘的一千元现金捐赠,吴天明代收。后来,加拿大扶贫款把水引入村民家中。正是在《老井》这部电影的影响下,石玉峧村才能如此快的解决吃水问题。2005年10月13日,石玉峧村正式易名为老井村。
吃水问题解决后,老井村面临的新问题是交通不便,熟话说,“要想富,先修路。”老井村人曾写信给吴天明、张艺谋等主创写信说要修路,希望得到支持。2005年底,吴天明获得首届中国导演“终身成就奖”,奖金10万元,全部捐给老井村修路。张瑞敏看到后,安排人与吴天明联系,共同为老井村通了路。
吴天明出生在陕西三原,这里是他终生难忘的地方。吴树民先生在《重情重义的关中汉子》中写到:
天明的电影梦在西影得以实现后,仍不忘家乡三原的亲朋故交,常常挤时间探望从小耍大的亲友。亲友端上的家乡饭,不管是搓面、菜卷、米汤,还是玉米糁、葱油饼、臊子面,天明都觉得乡情浓浓,余味绵绵。
探亲访友,天明从不忘给这些儿时的伙伴带上喜爱的食品,或者用携带的相机拍几张留影。
天明到北京发展后,虽然离故乡远隔千山万水,然而,总不忘在繁忙的拍片执导中挤出时间,打电话和家乡的亲朋故交互致问候。
2010年6月21日,天明带编剧等数人回三原,说要以三原为背景,创作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作为他对生他养他的故乡的回报和感恩。
2014年2月6日吴天明回三原,在县文化馆召开座谈会,了解其父及和其父同代的先辈们当年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历程。
就在去世的前一个月,正值春节,吴天明还回到三原,可见家乡在他心中的地位。写到这里,我又想到2003年正月十七,吴导演的母亲在西安辞世,当时《首席执行官》拍得如火如荼,离不开剧组。吴天明只好流泪写了一副挽联、一篇悼文,托专人送回家中。
上联:为丈夫为子女终生辛劳无怨无悔;
下联:求生存求尊严一世磊落有情有意。
横披:伟大母亲。
一个人走得再远,故乡永远在他心中。吴天明爱他的家乡,因而也爱着家乡的土地,家乡的人。他的对朋友的关爱、对母亲的孝敬,无不体现着他对家乡的深情厚谊!
三原,人杰地灵。和吴天明同样生在西阳镇的还有一位文化大家,孙皓晖,历时16年创作长篇历史小说《大秦帝国》,全面、正面地表现了秦帝国时代。《大秦帝国》电视连续剧(第一部、第二部)业已播出。
另一位文化人物王晓新,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陕西文学生力军中一位主力战将,1978年以中篇小说《领夯的人》蜚声文坛,1989年出版长篇小说《地火》。9月23日,王晓新在西安去世,竟然没有引起任何关注,我也是10月7日才得到消息。作家张贤亮去世了,南方周末评论员夏辰质问“如果不是因为过世,一个作家还有机会登上新闻页面吗?”张贤亮是幸运的,起码它引起了怀念热,像王晓新那样的作家,还有很多吧?!
我无意为三原唱赞歌,只是人们太习惯于遗忘,我也只是在写吴导演的时候,思绪想到了孙皓晖、王晓新老师那里,点到为止吧!
最后,我想说,是吴导演对电影的热爱和他那深厚的乡土情结深深感动了我,才写下这些关于他的细节往事。作为老乡,我崇敬他!同时,也感谢张晴老师用心编写关于吴导演的书,给了我这次机会。
(本文原载于:《永远的吴天明》(太白文艺出版社,2015年4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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