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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雨:如何做好教育出版工作

作者:黄明雨   2015年01月27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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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专稿】中国出版的新气象将从教育出版开始,而不是靠几本畅销书。就如当年的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和开明书局,既是应一个鼎故革新的时代而生,又是那个时代的推波助澜者。今天,我们要做好教育出版工作,也是配合一个伟大的时代的到来。具体的说,我们如何行动?其实,我们已经开始了行动,只是没有明确地表达出来。今天破这个题,就是立品新的发展阶段的开始。

刚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有点时空倒错的感觉。大学毕业入出版这一行,在江西教育出版社待过的八年里,对如何做教育出版是没兴趣的。那时候谈不上有什么雄心,主要还是年轻人的虚荣心在起作用,做什么事情都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所以出版《陈景润文集》、王元院士的《华罗庚传》、大型科学文化类丛书“三思文库”的同时,也会冒出一本《狗日的工作》这样令人感觉突兀的书,其实,这是一本非常平实的职业指导性质的书,中文版的副书名才是作者的本意——“知识社会的职业原则与个人自由”,原作者美国人伯纳德·霍尔丹若知道他的书在中国出版时被加上了这么一个书名,估计要气得半死。

非常感谢当时出版社的领导周榕芳社长,给了年轻人充分发挥的机会。这种机会不是每个刚进入出版业的年轻人都能遇见的。1998年至2000年,江西教育出版社派我一个人在北京主持“三思工作室”,在两年多时间里,出版了40多本科学文化类图书,印前的所有工作(策划选题、组稿、联络版权、落实译者、录入排版、外编外校、装帧设计)以及后期的宣传都由我一个人来协调。今天学术界、媒体界的许多朋友都是在那个时期结下的友谊。

我出的书没给教育出版社赚到什么钱,倒是花了不少钱,周社长很乐意地让我花,用教育出版的丰厚利润补贴学术出版。只是我自己到后来花这个钱花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投入了这么多精力、辛辛苦苦出版的书大多数都躺在仓库里,这些书关心的议题与广大的读者没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所以我离开了教育出版社,来到琼版图书经销部(海南出版社北京分部)重新学习如何为读者出书。所以,今天写下“如何做好教育出版工作”这个题目,当然就是站在利益读者的立场来说话。

众所周知,出版可大致分为教育出版、大众出版和专业出版三大范畴,而教育出版在任何国家都是占大头,只是中国的教育出版所占整个行业产值的比例过高。个中原因,大家也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我们的教育出版与应试教育捆绑在一起,教育出版社和学校是利益相关体。教育出版社是配合学校来出书的,那么这些书是真正符合读者利益的么?可能未必。这其中的偏差,也就是当前教育的目标与受教育者真正的需求之间的偏差。

因此,我们在谈如何做好教育出版工作的时候,必须回答一个前提:什么是真正的教育?

有了六年小学老师的经历之后,目前我对幼儿教育、筹办高中和创办大学同时都产生了兴趣,并且都在同时推动和孕育。为什么这几件事情是可以同时思考和实践的?那是因为人的教育一以贯之。

2014年的最后一期《新华文摘》刊出了一篇文章《为什么需要学校?》,作者系美国著名后现代哲学家、美国国家人文科学院院士、美国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院长小约翰·柯布。这篇文章写得非常清晰,值得向所有关心教育的朋友推荐。文章开篇讲道:这里谈的是“为什么需要学校”,而不是“为什么需要教育”,因为教育是人类生活中极为重要的部分,而学校却不同,千百年来,人类没有类似的体系却也存在下来了。即使到了几百年前,地球上的大多数人没有学校也行。今天有些人仍然如此。由此,作者从三个层面开始论述:一、对学校历史的一些评价;二、学校在哪里出了错;三、回归常识。

作者在论述学校历史的时候提到中国:“中国目前的学校体系更多的是反映着西方学校的历史,而不是中国自己教育的历史。”这句话由一个美国人说出来,是有力量的,因为当我们的教育仍然在往所谓“国际接轨”的方向迈进的时候,西方人已经在做深刻反省:“我们的社会正在走入迷途,而学校显然也参与其中,只有重新思考它们的目标和将精力都集中到实现这些新的目标上,学校才会对目前人类社会的发展有建设性的贡献。”

这位美国学者很清楚:“在目前的资本主义社会中,学校只为了服务于经济而存在,而面对未来生态文明的需求,要求我们学习如何与他人和自然界和谐相处,这与学习如何竞争更有限的资源与机会大相径庭。”

有人说,中国应试教育的弊端来自中国古代科举制度的影响,鲤鱼跳龙门,激烈的竞争中国自古有之,怨不得西方教育制度。这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提醒,正如当前意识形态领域,我们当然要反“右”,中国若成为第二个美国,那是人类的灾难,但用“左”去反“右”未必是好办法。同样的,我们面对当今世界的问题,要向古人借智慧,但厚古薄今、以古否今也未必走得通。当前,无论是美国人、欧洲人,还是中国人以及世界其他各个地区的人,都面对同一个困境,那就是资本主义的消费生活只会把人类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至于有人已经在做移民火星的准备,那是科学主义者的妄想,毁掉一个地球再移民火星,这不是饮鸩止渴么?

当前人类面对同一个生存困境,需要来一个大的翻转,那就是在“人定胜天、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路上止步,回到真正的人的生活常态。需要注意的是,当人们谈论生态文明的时候,还是比较多的在谈制度、科技手段等解决办法,而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动力,那就是每个生命内在的纪律——“知止”。真正的教育要帮助个体生命建立内在的秩序,而来自内心的纪律才是最高的纪律。所以,梁实秋的老师白璧德说,一个胜利者,哪怕如拿破仑,他的铁蹄踏遍了整个欧洲,但他不如一个征服了自己内心的人。

古人讲:“大智知止,小智惟谋,智有穷而道无尽。”《朱熹集注》曰:“止者,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则志有定向。”朱熹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他点明了“知止”的入手处,那就是“知天”,承认有一个高于人类意识的更高存在,面对上天,人类才有可能认错。当前教育改革最核心的问题,不是教育公平的问题,也不是该不该考试的问题,而是意识形态领域如何解套的问题。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就是用中道去反“右”,同时用中道反“左”,开出人类文明的新局面。

大概在两年前,我和老朋友陆智昌先生——中国最优秀的装帧设计师——见面聊天,我说中国出版的黄金时代还没有到来。陆先生大悦,他说我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不敢和别人说,怕别人说我疯了。

中国出版的新气象将从教育出版开始,而不是靠几本畅销书。就如当年的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和开明书局,既是应一个鼎故革新的时代而生,又是那个时代的推波助澜者。今天,我们要做好教育出版工作,也是配合一个伟大的时代的到来。

具体的说,我们如何行动?其实,我们已经开始了行动,只是没有明确地表达出来。今天破这个题,就是立品新的发展阶段的开始。

首先,想做好教育出版,必须懂得教育。因此,立品的同仁要对面向未来的教育有充分的学习和体会。我们在做出版的同时,要去创办学校,培养师资。不仅做好狭义上的出版(以纸张为媒介,以印刷工艺为手段的一种商品的生产和销售行为),还应当做好广义上的出版,直接面对读者(教育者和被教育者),提供服务和支持。

其次,想做好教育出版,必须进行教育研究。而真正的教育的开始,是“内学”(内在的学习),而不是外在知识的获取。所以,我们在培养师资的同时,物色学修并重的先生逐步组建“内学院”,为社会提供精神的支持。回望天际下中流,“中体”才能“中用”。每次带六年级的孩子读《太史公自序》前三段我都振奋不已:

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董生曰:‘周道衰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雍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再次,想做好教育出版,服务社会,还应当深度地参与职业教育,为未来社会培养有用之人才。1915年9月15日,《新青年》杂志在上海创刊,初名为《青年杂志》,第二年9月1日改名为《新青年》。百年之后的今天,试想《新青年》如果复刊,它要解决的问题不是疗救病弱的中国,而是以天下为己任,拨乱世反之正。关心的议题不再是“人权”和“科学”,而是“人格”和“中学”。中国人的历史观不是简单地否定前人,而是继往开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百年之前曾经影响中国的《新青年》将转身成为影响今日世界的《新青年》。跨越“五四”迷思,不仅将帮助中国重新接续我们自古以来的精神传统,以中道来治理我们的国家,而且重新担当大国的责任,协和万邦,真正倡导和平与发展,鼓舞人类朝大同世界的方向迈进。——这是我们这一代中国人的历史使命,做好出版、兴办教育、培养人才,一定要配合这个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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