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ube上曾有一段挺红的视频,画面中,一名只有1岁的女孩正在玩iPad。她用手指扫过触摸屏,把上面的图标拖来拖去打乱又重排。接下来,小女孩似乎把杂志的纸页也当成了触摸屏,不停地用手捏、拍,并戳来戳去。
小女孩的父亲将这段视频取名为“一本杂志就是一台不会活动的iPad” (A Magazine is an iPad that does not Work),在他看来,这就是所谓“世代转变”(generational transition)的证据。他在视频所附的说明中写道,“对于‘数字土著’而言,杂志现在已成为无用的东西,而且无法读懂”。所谓数字土著,指的是从非常小的时候就开始与数字技术打交道的新新人类,他们不仅仅与纸质的书籍、杂志接触,更重要的是,还整日与智能手机、Kindle阅读器及iPad为伴。
最近的调查表明,虽然大多数人仍倾向于纸上阅读(特别是在需要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时),但随着平板电脑和电子阅读技术的改进,以及用数字媒体阅读和娱乐变得日益流行,人们对电子阅读的态度正在发生变化。在美国,向公众售出的所有各类书籍中,电子书所占的比例目前已升至20%以上。
尽管数字阅读产品的界面越来越友好,并受到广大消费者的欢迎,但20世纪90年代初发表的大多数研究报告都证实了早前的一个结论——作为阅读工具,纸张仍然具有许多屏幕不具有的优势。实验、民意调查和消费者调查报告都指出,在数码产品上阅读长文章时,人们很难在文字间高效地巡览,这可能会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妨碍人们的阅读和理解。与纸质书相比,在屏幕上阅读可能更耗费脑力,并使我们更难记住所读的东西。而且,与人们读纸质书时的思维状态相比,使用计算机与平板电脑时的思维状态,更不利于学习,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此外,电子阅读器也无法再现纸上阅读的某些触感体验(许多人可能并没有察觉到这种体验)。
意境地图
要了解纸上阅读与屏幕阅读到底有何不同,我们需要先了解人脑是如何判读书面语言的。字母和单词是代表声音和思想的符号,但大脑也把它们视为物理实体(physical objects)。同时,我们也会将整段文本看作一片物理景观(physical landscape)。它类似于我们在心里为山脉与小路之类景观,以及公寓和办公室之类的室内场所,打造的意境地图。我们可能记得,在从登山小路出发,爬坡穿越森林前,曾经过一幢红色农舍;我们可能也会记得在简·奥斯汀(Jane Austen)的《傲慢与偏见》某一章的左手页左下角处,曾读到过达西先生在一次舞会上拒伊丽莎白于千里之外的情景。
在多数情况下,纸质书籍的“地形特征”比屏幕上的文本更明显。打开一本平装书,读者就可以看见两个划分得一清二楚的区域——左边的页面与右边的页面,并有总共 8 个页角帮助读者对内容进行定位。所有这些特性不仅使纸质书的阅读容易上手,也使我们更容易针对书的内容打造出一个前后连贯的意境地图。
与此相反,电子阅读器基本上都会干扰人们对文本位置的直观认识,妨碍人们在头脑中将阅读历程绘制成意境地图。而把书捧在手上,我们可以通过左右手重量来感知某段文本在书中的位置,这比屏幕上的进度条直观得多。
微软剑桥研究院的阿比盖尔·J·塞伦(Abigail J. Sellen)是《无纸办公的神话》(The Myth of the Paperless Office)一书的作者之一,她说,“我们看书看到了哪里,这种含蓄的感受可能比我们认为的更重要。而在看电子书时,你会忘记这个事实。我觉得电子书的制造商们并未充分考虑,人们是如何直观地想象自己在书中的位置的”。
有研究显示,正是由于屏幕,使人们在文本中的位置感觉走样——它有时会妨碍阅读和理解。2013年1月,挪威斯塔万格大学(University of Stavanger)的安娜·芒让(Anne Mangen)与同事让72名10年级学生学习一篇记叙文和一篇说明文,一半人在纸上阅读,另一半人在电脑上阅读 PDF 文本。然后,研究人员让学生接受阅读理解测试。测试过程中,学生可以查看刚刚阅读过的资料。结果用电脑阅读文本的学生,成绩要差一些,主要原因可能是他们要通过滚屏或点击才能翻阅 PDF 文档,而在纸上阅读的学生则可把整本资料拿在手中,方便地在各页间翻来翻去。“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文本的开头、结尾以及中间任何一处,而且你还可以与意境地图,即阅读文本的进度始终保持联系,这些优点让纸上阅读成为更省力的认知活动,”芒让表示,“你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用于理解。”
还有一些研究人员认为,屏幕阅读会使人理解迟钝,因为与纸上阅读相比,在屏幕上阅读更耗精力,更容易疲倦。虽然电子墨水(E-ink)和纸质书上的墨水一样,会反射环境光,但电脑显示屏、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还会把光线直接射到人的脸上。与上一代阴极射线管显示器(CRT)相比,现今的液晶显示器(LCD)对眼睛肯定要“温柔”一些,但温柔也有一刀——长期在晃眼的发光屏上进行阅读,会引起眼睛疲劳、头痛和视力模糊等问题。埃里克 ·韦斯特隆德(Erik Wästlund)在瑞典卡尔斯塔德大学(Karlstad University)工作时,曾在一项实验中发现,与在纸质考卷上完成阅读理解测试的受试者相比,在电脑上接受测试的受试者成绩更差,也更紧张和疲劳。
数字优势
除了实用性方面的考虑,我们对于纸质书或电子阅读器的触感,以及它们放在我们手中时的重量感,也决定了我们是要在本地书店中买一本精装畅销书,还是在亚马逊网上书店购买它的电子版。多项调查和消费者报告均指出,纸上阅读的感觉因素——触摸纸张和油墨的感觉、用手指将页面展平或将页角折起的选择自由;翻书时页面发出的独特声音等,比我们预想得要重要。时至今日,数字文本尚不能令人满意地再现这些感觉元素。另外,纸质书还具有一眼就可识别的大小、形状及轻重等属性。我们可以把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精装本称为“大部头”,而把约瑟夫·康拉德的《黑暗的心》称为“小册子”。反观数字文本,虽然它们也有长度(一般用滚屏条或进度条来表示),却没有直观的形状和厚度。无论你浏览的是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巨著,还是阅读欧内斯特·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电子阅读器的重量始终都是一样的。研究人员发现,这类差异产生的“触感失调”(haptic dissonance),足以令部分读者对电子阅读器敬而远之。
为了弥补这种感觉失调,让电子阅读器与平板电脑的阅读体验尽可能接近纸上阅读,设计师们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Kindle 阅读器屏幕的简洁布局,看起来也非常像纸质书页面。此外,苹果的 iBooks 应用也在尝试模仿纸质书的优雅风格,包括逼真的翻页操作等。不过,当你一时兴起想重温一下此前某个内容,或你想看看前一章里的某一个表述时,仍然很难轻易地跳转到前面某一章节。
一些数字媒体的创新者,并没有把自己束缚在模仿纸质书上。他们另辟蹊径,把基于屏幕的阅读,改造成一种全新的娱乐功能。虽然对赫尔曼·麦尔维尔的《白鲸记》这样长而费解的文章来说,靠滚屏来浏览可能不是理想的办法,但是《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ESPN 以及其他一些媒体都打造出了许多漂亮、极具视觉化的电子文章。文本与电影及内嵌的声音片段交织在一起,可以完全依靠滚屏来实现一种看电影的体验,而这些都是纸质书无法表达的。罗宾·斯隆(Robin Sloan)则率先推出了“点击阅览”(tap essay)这款网上应用,它利用触摸屏来控制节奏,仅在某人点击屏幕时才亮出新的单词、句子及图片等。此外,某些作家还与计算机程序员联手写出了更加精巧的互动式小说及非小说类作品,读者的选择可以决定剧情的发展,或接下来要读、听或看的内容。
如果你要聚精会神地阅读大段大段的纯文本,那么纸和墨或许仍有优势。但纯文本并非唯一的阅读方式。
(原文标题《多数情况下,大脑偏爱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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