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笛的书房以外国文学居多,外国文学之中,诗歌又是他的最爱。
对广大读者来说,吴笛是翻译了哈代、雪莱、D.H.劳伦斯、夏洛蒂·勃朗特、普希金、帕斯捷尔纳克、泰戈尔等大师作品的翻译家,最近就有《灵船》和《第二次诞生》两本译诗再版。其实他的大部分译作,都是 35 岁之前完成的。35 岁之后,尤其是担任浙江大学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研究所所长和博士生导师之后,由于教学、科研繁忙,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热爱的这项工作。
“虽然翻译成果在科研评估里评分很低,但我骨子里还是认为翻译很重要,比重复性的一般研究工作重要得多。”吴笛现在给博士生上课,第一件事就是鼓励大家搞翻译,他的亲身体会是,翻译过作品之后,对文本的记忆特别深刻、对细微之处也有感悟,再写研究文章,不会比别人差,而且“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在他的课上,学生们会把自己的译作拿出来供大家批判,据说“炮火很猛烈”。
吴笛现在的家在钱塘江畔,跃层住宅的上层全是他的书房,书以外国文学居多,外国文学之中,诗歌又是他的最爱。按他自己的说法,原先做穷学生的时候,书没地方放,要么乱塞,要么扎成一捆放到床底下,“现在房子大了,毛病却改不了,书还是理不清楚”,要用的时候老是找得满头大汗,而且一找找半天。
其实他的书架理得算整齐的,书桌也不乱,唯一比较寒碜的是桌子前面的转椅,摇摇晃晃的,已经破了。问他是不是为了保持艰苦朴素的传统,他很无辜地说:“我买不到椅子,大概是身体太重了。”在场的都开始笑,因为他实际上就是中等身材,但是他又解释得那么详细认真——“我的椅子都很容易坏的,至多一个月,开始我以为是不能坐转椅,专门去店里找了木头的,坐了几天腿就断了,藤椅也不行,有一次在学校会议室开会,我一坐,又坐断一把椅子”——让人既不好坚持说不是身材的问题,又似乎不能把那么多次“事故”都归咎于椅子质量不行。
当了 20 年教授,吴笛说起话来还是相当质朴,质朴中带着自己感觉不到的冷幽默,因此学生们都喜欢他,觉得他很“萌”。他还有一双和身材不太相称的大脚(难免令人联想到霍比特人),这多少暗示了他的出身,很多从小不穿鞋在田里跑的农村孩子,都有很大的脚。
尽管大部分译作都是 35 岁之前完成的,吴笛还是翻译了不少名著,最近就有《灵船》和《第二次诞生》两本译诗再版。
吴笛的家乡是安徽铜陵,因为家境不好,他不到 10 岁就中断了学业。有一年,他在离家几十里路的地方挖一条通往长江的河,过年也没有回家。无聊之际去新华书店买书,本来想买小说,但当时的小说品种单调,没买到,却买了一堆英语教科书和词典。就这样,自学了两年,竟然学得不错,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给公社出了一期英文墙报。不久,市里就来了一个外语专业人才:“来的人看了我的墙报,觉得我语法还可以,不知道我的发音怎么样,又让我读了一篇英文材料。然后他说,现在我国外语教学比较薄弱,他认为我可以胜任中学英语教师的工作。我说我不想做,我现在做什么老师啊,我最想的就是读书。他们就没勉强,几个月以后,帮我联系好了安徽师范大学。”当地教育局局长跑到田里来通知吴笛去考试的那天,他至今记得很清楚:“他拿了毛巾把我脸上的汗擦一擦,帮我把草帽戴戴好,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局长。他说你不要担心,你考试不只是为个人,也是为我们争光,要争取能够去深造,造福社会。”后来吴笛只考了一下英文,就在开始正式招生的前几个月,被学校破格录取了。正是在安徽师大,吴笛遇见了恩师、著名翻译家力冈。他说:“一期墙报改变了我的人生。”
B=《外滩画报》 W=吴笛
B:最近除了学校的工作,还在做什么与翻译相关的事情吗?
W:也许是自己老了吧,老了之后有两个症状,一个是见面都在讲怎么养生,还有一个,我体会到了,是想整理过去的东西。写的、译的,都想整理出来。我突然发现自己处于这种阶段了。今年夏天,很多重要的课题我都不闻不问,就拿个扫描仪在扫描以前的译作,小说没关系,是单行本,但诗歌都在不同的期刊和书里。做得蛮开心的,暑假就做了这件事,都不用花脑子的,很快活的。如果一本书 300 页的话,我的诗歌翻译大概有 10 本左右,想给每卷印一个标题,陆续出来。其实前阵子上海也有另外几家杂志要采访我,我都答应了,但没去做,采访哪有扫描开心啊!扫描不用费脑子。
吴笛很喜欢名诗和名画结合在一起的书,希望国内以后能出这样的书。
B:你过去搞翻译,主要都是按自己兴趣选作品吗?
W:一个是兴趣,还有是这个作家的重要性。我刚在安徽师大教书的时候,开始翻译狄更斯的长篇小说《艾德温·德鲁德之谜》,那时候和学生一样,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路上都在想怎么译,饭也不在食堂吃,怕忘了,回宿舍要先把路上想到的译出来,再开始吃饭。每天算着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译完,很开心的。我自己觉得是译得很认真的,而且进入状态以后,大脑也比较好使。如果想不出好的表述,会去书店里找相关的书来看,还看多义词词典和有助于提高文学表达能力的书。译完之后,我寄给了新华出版社,当时我什么都不是,连助教也不是,但是他们很快给我出了。后来也有别的译本,我就觉得,就是喜欢自己的。我对照着看了,难以让自己认可别人的,就像你没法认可别人的孩子。这本书去年再版了,刚好狄更斯诞辰 200 周年,出了《狄更斯全集》,就收进去了。出版之前编辑叫我校对一下,当时年纪小,我现在教授都当了 20 年了,应该水平提高不少了,但是很遗憾,一个“的”字都没改出来。说明当时很认真,文思比较敏捷,大脑也比较好用,没有被科研压着所以我和我的学生们说,年轻的时候要有信心。
B:你现在买书买得多吗?一般去哪里买?
W:一般去文二路的博库书城买。应该买得还是多的,主要是根据需求一批批买,一类是做课题用的,另外就是文学经典。有时候觉得一套不够,应该这里也摆那里也摆,用起来更方便。总之看到好书、买到好书都特别满足。现在印刷又讲究了,看到精美的就特别喜欢。我买书经常买重,其实早就买过了,跑到书店里看到觉得好,又得到一次满足。
B:你去国外讲学和交流的时候,有没有淘到什么好书?
W:这本 Poetry Speaks(《诗歌能说话》)在美国买的,我常常在课堂上放给同学们听,是作家们朗读自己的诗,弗罗斯特念得特别好听。国外书店里,诗歌的柜台还蛮热闹的,因为诗集和光盘结合在一起,大家可以听。老诗人汪静之去世之前,我也很想让他朗读的,后来没来得及做。我还很喜欢名诗和名画结合在一起的书,这两种诗集有时间都可以在国内做。
B:以后工作不那么忙了,还想翻译什么作品?
W:尽可能系统吧。有大量作家的作品还没有翻译成中文,已经翻译成中文的,包括哈代,最起码还有一半没有译。我最近在给河南大学出版社译俄国白银时代的短篇小说,白银时代的诗歌我们译得比较多,其实那时候很多人都是从写小说进入文坛的。这本书明年 4 月左右交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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