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哲学家叔本华,知道他嗜书如命、爱好收藏的人恐怕不多。
读书、借书与买书
早在1803年,叔本华就在伦敦用兜里的零花钱在书摊收集了不少英国作家的作品,如约翰逊博士同时代人舍恩斯通(William Shenstone,1714-63)的《人物与风格论集》(1802)、《诗集》(约1800),而彭斯、弥尔顿、薄柏等人的作品也是在1803年或稍早买的。这时叔本华才十五岁,正在伦敦温布尔登寄宿学校读书。
叔本华1809年10月9日进入哥廷根大学读医科,他对哥廷根的图书馆印象深刻,当时藏书两万卷,在19世纪中叶它已有三十多万卷了,可以与耶纳大学图书馆的六万卷相比。叔本华在自传里说他继续专注学业,这个兴趣是在魏玛发展起来的。其他学生都无法把他从书上引诱开,因为他更成熟(比五年前),更有经验,已经与其他学生根本不同了。他说他花大量时间离群索居,读很多书,研究柏拉图和康德,按时上课。他不后悔在哥廷根学医,因为学习了科学,他“听的那些课很有用,实际也是研究哲学所必须的”。他不但读哲学,也读科学著作,他比同时代大多数哲学家读了更多科学书籍,更及时了解科学发现。
叔本华在柏林大学两年学习期间及写博士论文时,大量研读了康德、谢林、费希特、费雷斯、雅各比、柏拉图、培根和洛克的作品。黑格尔处于叔本华哲学轨道之外,但叔本华对他并非一无所知。耶纳出版商和家族友人弗洛曼(CarlFriedrichE rnst From m ann)1813年初夏某时借给叔本华一册黑格尔的《逻辑学》,叔本华1813年11月4日还给他,还送了一册自己的博士论文。他信中告诉弗洛曼,他不能留这书太久,因为“我不知道,你读它时是否像我一样对它很少点头”。
1813年6月-1814年5月间,叔本华常到魏玛大公图书馆借阅书籍,因为图书馆就在他家门口,所以取还都很方便。现还保存有叔本华当时的借书记录,几个早期研究者,如莫克劳尔(M ockrauer)在1922年前就查阅过了。根据记录,1813年6月10日-26日他借过B ipont编的《柏拉图作品集》第五—六卷,然后又在6月15日-7月28日借过第十卷,6月28日-7月21日第七卷,7月29-11月20日第七卷,1814年3月30日-4月3日第十卷。他还在1813年9月1日-11月20日借阅过《亚里士多德作品集》(1607)第一卷。《纯粹理性批判》借阅时间是:1813年6月10日-7月21日,应该是第五版(1799),《判断力批判》和《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也是同一时间借还。7月29日- 11月20日又借了《纯粹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而谢林《先验唯心论体系》1813年9月9日-11月20日借阅。这年夏秋借阅的书籍跟他写博士论文《论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有关,而11月以后借的书籍跟他与歌德的研究会面和讨论问题有关。在叔本华留下的《遗稿》里可以见到这些书的摘要、评论。
当时叔本华正在弗雷德里希·玛耶(FriedrichM ajer,1772-1818)门下学习,玛耶是东方学家,赫尔德的学生,教授印度吠檀多哲学、印度古物学等课程。1813年冬,叔本华在魏玛图书馆借阅了《亚洲杂志》(V ol.1-2,1802)近四个月,而阿皮(U rsA pp)倾向于认为连载于《亚洲杂志》第一、二期的玛耶《薄迦梵歌》的译本对于叔本华早期接触印度思想有重要的作用,还要早于杜珀隆(A .- H .A nquetil- D uperron)翻译的O upnek‘hat(《奥义书》的拉丁译本)。玛耶《薄迦梵歌》的德语翻译是根据译自梵文的威尔金斯(C harlesWilkins)英译本(1785),叔本华1813年12月4日-1814年3月30日在魏玛图书馆借阅了该杂志,而借阅O upnek’hat则是1814年3月26日-5月18日,相差了近四个月。叔本华离开魏玛、搬到德累斯顿不久,他继续研究O upnek‘hat,1814年6月8日-7月16日又从法兰克福图书馆借阅了它。当时他正写作《论视觉与色彩》。似乎在当年夏天买了该书,并在上面写了批注。格温纳说叔本华在写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时,O upnek’hat是他的圣经,他在上床前经常会看一段以完成他的祷告。在他引入《奥义书》三十七年后,在广泛阅读了哲学、科学、宗教和文学后,他认定该书“是世上可能最有益和高贵的读物了;它曾是我生活的慰藉,也将是我死亡的慰藉”。他对这个老拉丁译本(1801年二卷本)情有独钟,尽管其转译自从梵文翻译成波斯文的本子,在语言上与新译本相比与原文差得很远(他藏书里有A .G .施莱格尔1823年的新译本)。
1824年11月25日,叔本华从德累斯顿写信给一个出版商,里面说他能翻译意大利文作品,如布鲁诺的重要哲学著作《论原因、本原与太一》。他说自从作者1600年在罗马被烧死后,该书也同样被焚,因而流传稀少,他所在当地图书馆有一册。叔本华所说的1584年版,该书他1816年9月10日-19日在德累斯顿图书馆借阅过。而在1814年7月27日-8月11日他还从德累斯顿图书馆借过布鲁诺的《论至小的三个方面和度量》。
叔本华很善于利用图书馆,他先后在魏玛大公图书馆、哥廷根大学图书馆、柏林国王图书馆以及德累斯顿公共图书馆都借过书。1828年他还给柏林国王图书馆写过一封信,询问有哪些书,并附了一份找书清单,其中有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斯图尔特(D ugaldStew art)《哲学论集》等19种。
康德收藏与拍卖
叔本华在撰写自己的博士论文、色彩论和主要著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时,只知道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第五版(1799年)。直到1826年他才得到一册珍稀的第一版。康德《纯粹理性批判》1781年第一版,只印了1000册,绝版多年,成了珍本书。因为研读了第一版,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新版里修订了“康德哲学批判”那一章。叔本华藏书中这两版都有。他在《纯粹理性批判》第一版上写满了批注,其中不少是指出二版间的不同。
叔本华在得知罗森克朗茨和舒伯特在编《康德全集》后,而于1837年8月24日写信告知二人他的建议:应该出版第一版(1781),而不是第二版(1787)。在9月25日给罗森克朗茨信中详细开列了第一版和第五版不同的地方。叔本华还建议罗森克朗茨用利普斯(Joh annH einrichLips)版刻的那幅康德肖像来为该版增色。这是他拥有的四幅康德肖像画之一,其中一幅极好地捕捉了康德的面容,有人告诉他这幅康德坐着的画像是画家罗维的作品。而罗森克朗茨有比叔本华更好的建议,用了叔本华没有提到的巴特版刻的那幅。
在《康德全集》(12卷本,1838-1842)出版后,罗森克朗茨送了一套给叔本华,以表谢意。叔本华在1838年7月12日信中感谢罗森克朗茨的赠书后,求他帮忙获得康德的亲笔签名。还谈起自己一次失败的尝试。有次他用一封歌德的书信和别人换得了康德的签名,却发现是伪造的,可他再也没能拿回歌德的信。后来克吕格尔(E duard C rüger)在1855年送给他一册《实践理性批判》,其中有康德亲手在页边写的注释。
叔本华藏书中有康德作品16种,他在《自然科学的形而上学原理》(1786)上写满批注,分量和《纯粹理性批判》第一版差不多。而《判断力批评》有1792年(一册)、1799年(两册)两种不同的版本。
克鲁格(Willh elm T rau g ottK rug)是康德哥尼斯堡大学职位的继承者和赫尔巴特的前任,他评论了叔本华的主要著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尽管克鲁格的评论没有促进叔本华哲学的推广,而1842年他的去世却帮助增加了叔本华的藏书,因为叔本华拍得了十几册克鲁格的藏书。《叔本华书信集》里给拍卖代理人和书商的信有7封(N r.176、177、199、207、228、283、291),时间跨度从1842年6月到1853年2月,内容都是谈买书,如买卡尔德隆、雪莱、彭斯、《维克多·雨果全集》等。而他1845年11月19日给博金(E du ardB oecking)教授的信,其中谈到他拍得其朋友和同事A .W.施莱格尔的藏书12种,大多是印度学的书,如伯努夫(E ugeneB urnouf)的《印度佛教史入门》(1844)、《亚洲研究》。如此勤于收集,叔本华的藏书渐渐丰富了起来。
隐居法兰克福的岁月
叔本华1832年7月搬到了曼海姆,在离开法兰克福前,他想拜访司各特爵士,其德国之旅期间正停留该地。叔本华给司各特送去一张要求会面的名片,因为疾病,作者给哲学家回复了一个简短的签名便条婉言谢绝了。叔本华认为司各特是英国最伟大的小说家,很珍惜这个司各特的亲笔签名。
他1833年7月6日回到法兰克福,整整住了二十八年,而在生命最后的不到七年里他享受到了成功。
1854年12月叔本华收到瓦格纳寄赠的厚纸印《尼伯龙根的指环》,他通过瓦格纳朋友维勒(Franz A rnoldW ille)转告说,他更忠心于罗西尼和莫扎特。结果在1856年9月罗西尼驻留法兰克福时,叔本华被主人霍夫(Englisher H of)安排与其见面,他和罗西尼只隔两个座位,他反而没跟人家说一句话,后来他说不想认识罗西尼,没有说明原因,可能他太骄傲,很怕得不到别人的尊重。瓦格纳一共精印了50本送人,送叔本华这本现在哈佛休斯顿图书馆。1858年12月瓦格纳又送给叔本华一册剧本《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他根本没有回复。
叔本华临去世前两天,1860年9月18日跟格温纳提到艾萨克·狄斯雷利(IsaacD‘Israeli)的《文学搜奇》,说可以把自己加入作者所讨论的“毁灭他们书商的作者的秘密史”之中。格温纳说叔本华有藏书约3000种,而据休伯舍尔(A rthurHübscher)编的《遗稿》第五卷(D erhandschriftlicheN achlass,B and5)藏书目录统计,叔本华去世后留下藏书1848种,其中哲学书612种,科学书196种,数学10种,而他哲学作品里提到的科学书籍没有在藏书中发现。神学与宗教科学52种,论视灵的书116种(叔本华写过一篇“论视灵和与此相关的事”,收在《附录与补遗》第一卷,里面用了不少这些书的材料),东方学125种,历史、文化、精神史类48种,地理、游记类13种,辞典与语言学习书29种,而希腊、拉丁、德、法、英、意、西班牙和俄罗斯文学546种,除俄罗斯文学的《普希金与莱蒙托夫诗集》(1859)一册作品是德语译本外,其余都是原文,不少还用和书一样的原文写了批语。部分书籍上还贴有他的藏书票。
看来叔本华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爱书人和藏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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