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章

《时光中的时光:塔可夫斯基日记(1970-1986)》:转译的尴尬

作者:马海甸   2013年06月17日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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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中的时光:塔可夫斯基日记(1970-1986)》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作者:(苏)塔可夫斯基 著,周成林 译
    译者:周成林
    出版时间:2007年06月

著名俄罗斯导演安德列·塔尔科夫斯基(有人根据英文译成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从俄语发音的角度来说,当然不尽准确)的日记 《信徒蒙难志》(Мартиролок)终于由友人从纽约的俄文书店购得,并捎来香港了。粗粗浏览了一遍,觉得俄文本与英译还是有所不同的。前者十六开,六百余页,有大量插页,主要是塔尔科夫斯基各个时期的工作照和生活照以及绘画。用纸和印刷堪称精良,其实近年俄国的印刷技术已大有进步,但为了保证质量,有关人士还是把书运到意大利付印,故而书价不菲,每册售价合一百四十美元。《信徒蒙难志》的书名也比《时光中的时光》更切当,它概括了艺术信徒献身艺术多难的一生,尽管他一共就拍了七部电影,有更多的计划胎死腹中而只能见之于本书。

这里应该补充说,《时光中的时光》已有中译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由周成林从英译转译。尽管中译有种种因转译而衍生的问题,但还是一部较认真的译作,最令我佩服的是,原著中引用的中国思想家如老子、曾子的原话,日本中世纪诗人如吉田兼好的俳句,译者或找出原话(英译与中文原话有出入),或利用已有的权威译文,一一加以还原。这里花的工夫,有点翻译经验的人都知道,甚至还多于自译,因为根据翻译界不成文的规矩,外国典籍中引用中国哲人和文人的话,翻译时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应予直录,而不能自译。我在翻译时,最挠头的是遇上日本人的名字,日本人的名字,无论英文或俄文,都不能以音读译出,吉田兼好不是什么大名人,我手边的各种俄语工具书都不载其名,要不是周译解决了这个问题,真应了一句俗话,准让我抓瞎。

2009年,我从印度买到了《时光中的时光》的费伯父子版英文本,书价仅数块美元,比英美的书价便宜了一截,从书的质量来说,英译远不如俄文版,不过我更乐意用较少的钱买到好书。书到手后立即读了数十则,自觉此书不但是研究塔尔科夫斯基不可或缺的资料,研究文学与电影之间关系的必读书,而且对于研究勃列日涅夫停滞时期的社会风气和文化也极有价值。尽管我对电影特别是俄苏电影一向极感兴趣,但始终停留于欣赏的阶段,未能进而窥其理论堂奥。塔尔科夫斯基本人导演的电影内涵丰富而复杂,尤其是《安德列·鲁布廖夫》、《牺牲》诸作,非多参考有关的资料难以了解其底蕴,这就是我亟亟买来此书的英文和俄文本的原因。

无论译者怎样下大力气,也不可能避免因转译而产生的各种尴尬,即使高质量的转译也难以克服。

首先,英译(以及中译本)中塔尔科夫斯基临终前一年即1986年的日记只有六则,而俄文本却多达一百四十余则,大概艺术家自觉已不久于人世,这些日记有十数天记录颇详。俄文本其他年份也有或多或少的文字为英译本所阙如。要一览塔氏日记的全豹,俄文本肯定要优于英译。

其次,塔尔科夫斯基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托马斯·曼和黑塞这三位作家抱有极大的兴趣,他在日记中不止一次提到,要通读陀氏的全部小说,并发愿把三位作家的主要作品搬上银幕(他曾把《白痴》搬上舞台)。塔氏的行文,不可避免地习染了三位作家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风格,即文字繁复累赘。相比于原文,英译还是比较简约的,也因此,周译与原文风格的扞格殆不可免。下面是我译自俄文的1976年5月27日的日记:

我和拉丽莎到高尔基市,在那儿演出十二场。真累:对这些晚会我太认真了。我甚至要说,我面对的观众都异乎寻常的热情。

与英国人相比,我被迫用另一个样子去串演哈姆雷特,把诗人莎士比亚扔到一边。任何翻译———尤其是译天才诗人———都难以成功。我们上演的不是诗人莎士比亚,这实在令人悲哀。但意识到这一点总比面对帕斯捷尔纳克极为平庸(如果不是说拙劣)的译文强,装出一副(令观众产生的)我们与莎士比亚的诗作有关的模样。因此,如果不懂英文的话,我们最好不要演英国戏,对于莎士比亚,英国人串演的是诗的形象。

限于篇幅,这里不引周成林的译文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来周译对读。

1978年4月14日的日记有这样一段话:

多么令人惊讶的清晰的依存性:霍夫曼—黑塞—布尔加科夫,他们是什么样的儿子———诚实、有信念、痛苦,不耽于名誉,一丝不苟,朴素,热烈而崇高……《金罐》、《草原狼》、《大师与玛格丽特》。

周译把“清晰的依存性”(яснаязависимость)译成“何其相似”,这就把塔氏所服膺的三位小说家的承传关系给抹掉了;记得施蛰存前辈曾说,转译再忠实,也只能对所依据的文本负责,话说得不无道理,但也活画出转译的尴尬。倘使依据的文本有问题(如误译和删节,据我了解,英译俄的删节几乎无书无之),则转译也势必有误。

俄国人名的中译大体上都有一定的规则可循,即使略有差异,也是个别字音的问题。周译俄国人名与翻译界的约定俗成颇有出入,一般人我就不谈了,这里略举两位名人加以说明。俄国诗人、小说家安德列·别雷在文学史上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他的长篇《彼得堡》开意识流小说之先河,但在中译本却成了安德烈·贝里。读过俄国现代史的读者都知道白卫军三大将领之一的弗兰格尔(Wrangel),弗兰格尔被译成阮格将军,俄国贵族成了越南军人。其实这些问题并不难解决,至少比找曾子的原话难度要小。

作者:马海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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