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章

知名秦汉史专家王子今教授新著《周秦之变:地理·人文·技术》正式上架!

2025年10月20日 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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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纬度·何以中国”系列,“大变局四部曲”第一部,知名秦汉史专家王子今教授新著《周秦之变:地理·人文·技术》正式上架!

八百年周礼,何以被取代?为什么是秦国取而代之?

秦人眼中的“天下”到底有多大?秦始皇又为何痴迷于海洋?

本书告诉你,答案远比想象中复杂。

一场大变局,决定千年中国走向。一部新著作,讲清其背后的深层动因。穿越千年迷雾,重塑历史逻辑。告别“暴秦”标签,从地理、人文、技术三棱镜中,探寻周秦之变的真正动力。

摘自《周秦之变》引言

文 | 王子今

司马迁《史记》卷八《高祖本纪》最后有一段话,在关于汉高祖刘邦人生终结的记述中,对三代至秦汉的历史发展趋势有简略的回顾:

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朝以十月。车服黄屋左纛。葬长陵。

“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是太史公对汉史历史合理性的正面肯定。而上文则总结了三代以至“秦至”的历史趋势。

什么是“忠”,什么是“野”?裴骃《集解》引郑玄曰:“忠,质厚也。野,少礼节也。”所谓“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裴骃《集解》引郑玄曰:“多威仪,如事鬼神。”对于“文之敝,小人以僿”,裴骃《集解》引徐广曰:“一作‘薄’。”裴骃写道:“骃案:《史记音隐》曰‘僿音西志反’。郑玄曰‘文,尊卑之差也。薄,苟习文法,无悃诚也’。”司马贞《索隐》也说,“小人以僿”,有的版本作“小人以薄”。僿,“郑音先代反,邹本作‘薄’,音扶各反,本一作‘僿’,而徐广云一作‘薄’,是本互不同也”。又指出:“然此语本出子思子,见今《礼·表记》,作‘薄’,故郑玄注云‘文,尊卑之差也。薄,苟习文法,不悃诚也’。裴又引《音隐》云‘僿音先志反’,僿塞声相近故也。盖僿犹薄之义也。”

司马迁说,“夏之政忠”,“殷人承之以敬”,“周人承之以文”,夏、商、周三代的文化接递,到了“周秦之间”,周的“文”已经崩坏,而“秦政不改,反酷刑法”,直到刘邦建国成功,“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我们这里不讨论“夏”“忠”、“殷”“敬”、“周”“文”,以及“汉”“承敝易变”“得天统”的历史总结和文化概括是否合理,也不专门分析“使人不倦”政治理念的意义,而愿意提示应当重视司马迁所谓“周秦之间”概念的提出。

在史学认识史中,这是第一次使用“周秦之间”语,以概括这一时代段限。

司马迁所说“周秦之间”,是历史剧变、文化繁荣、生产跃进、社会大进步的时代。“周秦之间”,社会动荡,兵战频仍,烽火四起。借用《史记》引录贾谊《过秦论》语,即所谓“伏尸百万,流血漂卤”。

或说“周秦之交”历史变局为“种族之变”“儒法之争”。表现为,秦的兴起冲击了中原传统“文教”:“秦以西戎之裔,攘有河西,一旦席卷山东,平吞楚、夏,又何怪其燔《诗》《书》,贼仁义,尽先圣之道而绝之。故曰周秦之间,种族之变为之也,其斩我三代之文教,岂偶然哉。史迁曰:‘秦既得意,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为其有所刺讥也。’后人论秦事,不能悉,殆以此欤!孔子作《春秋》,严夷夏之防,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而独许其仁,则以亡国之祸大而戎狄之痛深,‘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于线’,‘足惊其暴’也。而诸夏之将微,将拨乱反之正,乃作《春秋》,口授弟子;于秦伯卒,公羊子知秦之为戎,于殽之师,穀梁子知秦之遂狄,此《春秋》之微旨耶!逮秦之既强,以夷狄之势,冯陵诸夏,吞二周而亡诸侯,斩三代之旧,而布其法家之术,以易天下。法家之术,本之戎索,于是姬周之道、儒者之学悉遭夷绝,则周秦相代谢,即曰夷夏之争、儒法之争可也。”

然而,这又是历史剧变、文化繁荣、生产跃进、社会大进步的时代。

“周秦之间,诸子学术号称极盛”,“周秦之间,诸子蜂起,游文腾说,波谲云诡”。蒙文通曾经指出,“晚周”为“中国学术”“四大变局”之一。在此“四大变局”发生时,“皆力摧旧说,别启新途”。有人从文化学术空前普及的角度,以儒学为例,有这样的论说:“心法之传,盛则在君相,衰则在师儒。故自唐虞以至周,其间见知闻知未有属于匹夫者,所谓三代而上道在君相也。自时厥后,教化凌夷,圣王不作,心法无传。天不忍使天下后世之人失其心也,于是特生孔子,继衰周而为素王,当时作《春秋》存心法,以匹夫而与帝王之传,实古今一大变局。”

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文化盛况,空前而绝后,对中国文化的走向和进程影响至深。梁启超说:“我中国于周秦之间,诸子并起。实为东洋思想之渊海。视西方之希腊,有过之而无不及。政治上之思想,社会上之思想,艺术上之思想,皆有亭毒六合包罗万象之观。”“我支那当周秦之间,思想勃兴,才智云涌,不让西方之希腊。”就影响较大的思想流派而言,蒙文通也说:“周秦之间,儒之为儒,深义宏观,通乎百世而达乎万方。”

《盐铁论》有《周秦》篇,所载“御史”和“文学”的辩争,从法制史的视角回顾“周”“秦”,通过比照,讨论“秦”“汉”法的原则。双方关于“政宽”“政严”的争论,集中于对“刑”“德”政治主题的判断,也涉及“德教”“礼义”的历史评价。从讨论的内容以及《盐铁论》篇名的设定可知,当时“周秦”已经成为称说这一历史阶段的共用代号。

“周秦之间”,历史发生重大的转折。有人说,“靓赧之世”,“八百之历乃于此止,嬴氏受之,以帝天下”。亦谓“周秦之际”,“此三际八王者,圣人之所不与焉,而犹与之治道,以示百世。故圣人者,忧天下之至也”。也就是说,这一时期,又有开明且有先见的思想家虽“不与”政争,然而设计其“治道”,并且完善宣传,“以示百世”。

赵翼在讨论“汉初布衣将相之局”时写道:“汉初诸臣”大多“皆白徒”,平民出身者“致身将相,前此所未有也”。他说:“盖秦、汉间为天地一大变局。”这里虽说“秦、汉间”,实际上论说自战国启始:“自古皆封建诸侯,各君其国,卿大夫亦世其官,成例相沿,视为固然。”战国患乱,“(七国)益务战争,肝脑涂地,其势不得不变。而数千年世侯、世卿之局,一时亦难遽变,于是先从在下者起。游说则范雎、蔡泽、苏秦、张仪等,徒步而为相。征战则孙膑、白起、乐毅、廉颇、王翦等,白身而为将。此已开后世布衣将相之例。而兼并之力尚在有国者,天方藉其力以成混一,固不能一旦扫除之,使匹夫而有天下也。于是纵秦皇尽灭六国,以开一统之局”。然而秦统一之后,又出现“其势不得不变”的情形。赵翼说:“使秦皇当日发政施仁,与民休息,则祸乱不兴,下虽无世禄之臣,而上犹是继体之主也。”然而,“惟其威虐毒痡,人人思乱,四海鼎沸,草泽竞奋,于是汉祖以匹夫起事,角群雄而定一尊。其君既起自布衣,其臣亦自多亡命无赖之徒,立功以取将相,此气运为之也。天之变局,至是始定”。

对于随后政治时势,赵翼又有这样的分析:“然楚、汉之际,六国各立后,尚有楚怀王心、赵王歇、魏王咎、魏王豹、韩王成、韩王信、齐王田儋、田荣、田安、田巿等。即汉所封功臣,亦先裂地以王彭、韩等,继分国以侯绛、灌等。盖人情习见前世封建故事,不得而遽易之也。乃不数年而六国诸王皆败灭,汉所封异姓王八人,其七人亦皆败灭。则知人情犹狃于故见,而天意已另换新局,故除之易易耳。而是时尚有分封子弟诸国,迨至七国反后,又严诸侯王禁制,除吏皆自天朝,诸侯王惟得食租衣税,又多以事失侯,于是三代世侯、世卿之遗法荡然净尽,而成后世征辟、选举、科目、杂流之天下矣。岂非天哉!”

赵翼说,“盖秦、汉间为天地一大变局”,“(汉王朝)其君既起布衣,其臣亦自多亡命无赖之徒,立功以取将相,此气运为之也。天之变局,至是始定”,又有“天意已另换新局”之说。又言“三代世侯、世卿之遗法荡然净尽”,新的选官制度于是生成,亦感叹道:“岂非天哉!”反复提示“天地一大变局”“天之变局”“天意已另换新局”,告知人们这一阶段所“变”“换”“新局”的重大历史性转折。

秦的统一,当然也是周秦之间重要历史“变局”的显著表现。清人汤斌说:“秦之并六国也,此古今一大变局也。”而秦统一以后政治建设最基本的形式,即郡县制的推行,也被看作“古今一大变局”。许鸿磐《方舆考证》卷一《总部一》“秦四十郡”条论郡县制的设定:“按此古今一大变局也。然封建易而为郡县,亦时势之所趋,非秦之果能郡县天下也。”这一政制,“至七国而势成矣,秦人因而经制之,遂为后世所不能易。封建之不可复,李百药、柳子厚、苏子瞻等论之详矣”。“秦并天下”,以及“秦革郡县”,或说“秦汉废封建为郡县”,当时“封建易而为郡县”之“时势”变化,反映了历史变迁的显著动向。历史学者翦伯赞曾经这样形容秦的统一,“当此之时,中原六国,已如盛开之花,临于萎谢;而秦国则如暴风雷雨,闪击中原”。

秦并天下,“在初期封建社会的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帝国”。有学者指出,“中国成为一统国,自秦启之,而汉承之,虽遇乱世,终犹心焉一统,人人皆拭目翘足以为庶几复见太平。二千年来如一日,……”

李约瑟曾经发表过这样的判断:“(法家)以编订‘法律’为务,并认为自己主要的责任是以封建官僚国家来代替封建体制。他们倡导的极权主义颇近于法西斯,正如我们在前面[第六章(b)]已经提到的,后来当秦朝因做得过头而为汉朝所取代时,法家遭到了失败。”谭嗣同《仁学》写道:“二千年来之政,秦政也,皆大盗也。”这些历史评价,也是考察这一阶段历史动态时应当注意的。

李学勤曾经通过文物考古资料的研究,探讨了秦的社会制度问题,“有的著作认为秦的社会制度比六国先进,笔者不能同意这一看法,从秦人相当普遍地保留野蛮的奴隶制关系来看,事实毋宁说是相反”。“宗法制的解体和奴隶制的削弱以致走向衰亡,是东周以来总的趋势。秦国建立于西周的中心区域,保存旧的奴隶制残余较多,统一全国后的十几年间还曾暂时把这种关系推广到六国故土,但这只能说是这种陈旧关系的回光返照。”对于“秦的社会制度”的这种认识,是非常清醒的判断。而侯外庐等早就明确指出,“应该肯定,秦汉社会存在着大量的奴隶。古代工技之贱、蛮夷之贱、罪犯之贱,仍然相续于秦汉”,说明了当时的社会结构和阶级关系,应当重视这样的判断。而定义当时的社会性质,也有必要关注如下分析:“秦废封建的‘封建’,为中国古代史的另一个术语,其内容指的是‘宗子维城’的古代城市国家;这里我们所指举出的封建制社会,‘封建’这两个字则是立基于自然经济、以农村为出发点的封建所有制形式,译自外文Feudalisim,有人也译作封建主义。中外词汇相混,语乱天下,为时已久……”而侯外庐等提出的这一意见应当也是值得学界重视的:“我们倒也不必在此来个正名定分,改易译法。”

对于周秦之间重要历史“变局”的考察、理解和说明,除了要注意政治形式、社会结构等方面的变化之外,还要注意当时人们的天下意识、海洋意识也都有新的具有时代风格的特色,新的地理格局与区域形势体现出值得重视的历史特点。激烈的兵战,为这一时段涂染了血红的历史基色。周秦时代的文化演进与知识人的活跃表现,是空前绝后的,而技术进步与科学发明的成就,也是周秦时代变迁的历史亮点。本书试图从这几个方面描画周秦历史变局的大体动向。作者的观察点不免“碎片”之嫌,见识亦浅陋。然而期望对以往学界的研究收获有点滴增益,也祈盼得到师友们对相关学术主题的教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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