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章
【百道编按】宁波出版社出版的《诗经飞鸟》是作者张海华在参考大量历史流传的经典注疏文本的基础上，结合亲身观察和知识积累，对《诗经》中鸟类进行了全新解读，最终成就了一部直接自然观察与间接文献考证相结合的博物学跨界作品，它的装帧设计还斩获国际大奖。百道网专访宁波出版社社长袁志坚、《诗经飞鸟》责编徐飞、设计师王泽闻，请他们介绍本书的设计思路，以及宁波出版社在博物类选题方向上的探索与规划。
《诗经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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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宁波出版社
作者：张海华 著
出版时间：2020年10月
《诗经》作为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保留了大量先秦名物资料，《诗经》名物考证是“诗经学”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但由于知识结构和传播技术等条件限制，古代图谱类的考证著作不多，且多已散佚。今存的如《毛诗品物图考》等，难免失于粗糙；日本江户时代儒学家细井徇于19世纪40年代组织京都画师共同编撰的《诗经名物图解》，后出转精；台湾学者潘富俊的《诗经植物图鉴》是目前比较好的图文相得的《诗经》名物类著作。
《诗经飞鸟》由宁波出版社出版，它的作者张海华具有多年野生动植物观察经验，特别对于鸟类动物具有独到的研究，并摄制了许多珍贵鸟类的照片。张海华在参考大量历史流传的经典注疏文本的基础上，结合亲身观察和知识积累，对《诗经》中鸟类进行了全新解读，最终成就了一部直接自然观察与间接文献考证相结合的博物学跨界作品。本书从现代博物和生物科学分类的角度，重新审视和判定《诗经》中提到的鸟类，对于现代读者了解先秦时期鸟类生存状况以及研读《诗经》相关篇目都极具参考和指导价值。
自出版以来，这本书就广受好评，已获得首届“坪山自然博物图书奖”评委会推荐奖、第30届浙江树人出版奖图书奖，入选“2020百道原创好书榜”新知类TOP100、入选“华文好书”2021年1月榜、入选《全国新书目》2020年第12期、入选《中华读书报》2021年人文社科类推荐书目、入选《中华读书报》2021年博物类推荐书目、入选浙江省委宣传部2021年1月“浙版好书”等等。
不以辨析鸟类或解读诗文为最终归宿，张海华的终极目标，是通过这样一本解读《诗经》鸟类的书，使读者和自身达到“与传统不隔”“与自然不隔”“与诗意不隔”的境界，尤为难得。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本书在文字修饰、配图选景、装帧设计上，都下了不少功夫。青年设计师、宁波大学视传与数媒系主任王泽闻以人书和谐、文图相宜为中心理念，采用瑞士网格主义的不对称设计风格，通过立体折页、光影透视等手段，打造出一件独具匠心的艺术品。《诗经飞鸟》的书名字体入选《日本字体设计年鉴2020》（Applied Typography 30）、标志设计入选2020靳埭强设计奖、装帧设计获得亚洲区DFA设计大奖、2021年C-IDEA设计奖金奖。
百道网专访宁波出版社社长袁志坚、《诗经飞鸟》责编徐飞、设计师王泽闻，请他们介绍本书的设计思路，以及宁波出版社在博物类选题方向上的探索与规划。
宁波出版社社长 袁志坚
《诗经飞鸟》责编 徐飞
《诗经飞鸟》设计师 王泽闻
2005年早春，张海华在去宁波市气象台采访的路上“一不小心”跳到田野里，拍了一大群像云一样在飞的麻雀。不承想，这群麻雀竟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他成为一个酷爱拍鸟、观鸟的“鸟人”。在《诗经飞鸟》之前，宁波出版社已经策划出版过张海华的《云中的风铃：宁波野鸟传奇》《夜遇记》两部博物类作品，《诗经飞鸟》的创作在前两部作品出版过程中已经在陆续进行，宁波出版社方面了解后即表达了出版意向。
责编徐飞介绍称，随着张海华前两部作品的出版和宣传，在市场上产生了一定影响，所以有其他出版社向他约稿。“张老师也有过把这部作品放到其他出版社的想法，最终因为良好的合作关系，以及我们在装帧、编校、营销等方面打造精品的承诺，张老师把书稿交给了我们。”2019年10月底，张海华把《诗经飞鸟》的书稿交给宁波出版社。之后又经过一年的设计、制作、微调，这本书才终于慢慢浮出水面。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张海华在本书《自序》中表示，古代对于《诗经》，多强调其在“兴观群怨”“事君事父”等社会教化与伦理方面的功用，而把“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一带而过。但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如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物学文化研究者刘华杰在其著作《博物人生》中说：“‘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一句虽然写在最后，但它反而是最基本的，是入场券。不知其中的鸟兽草木之名，算不上读懂了《诗经》。”
在孔子的时代或离孔子不太远的时代，读书人对于《诗经》的语言及其指称的相关名物尚不会产生明显的隔膜，相对比较容易了解彼物为何物；而后世之人却与《诗经》有了很多“代沟”。张海华感到，我们若完全不了解诗中那些乡土物种，不懂物候的变化，又如何能在脑海中充分建立诗之意象，重返“诗意现场”？《诗经》涉及的动物中，又以鸟类为多，据张海华统计，《诗经》中明确提到鸟儿的地方累计达80处左右，合并重复的鸟类，整部《诗经》中实际提到的鸟儿至少有33种（或类）。有一天，这位野生鸟类摄影爱好者动了念头，想系统地解读《诗经》中提到的鸟类。
《诗经飞鸟》是一部以博物学视野观照《诗经》“鸟类”的专著。作者对《诗经》里涉及鸟类的文本逐一做了文献解读，并结合现代生物学知识和多年野鸟拍摄经验，对这些鸟类进行考证、鉴别，力图为《诗经》中的“鸟”找到现代科学分类体系中的坐标，揭示鸟类名称的历史文化背景及文学视野中相关诗歌的创作指归，展现鸟类物种本身的兴衰发展及人类与鸟类关系的变化过程。同时，本书还巧用心思地配合高清照片和手绘图画，让读者既能直观认识纸本之外的鸟的真实面貌，又能真切感受“诗”“鸟”在文艺语境下的别样意趣，科普性与文学性并重，知识性与可读性兼具。
近些年来，博物学在中国出现了良好的复兴势头。著名博物学者刘华杰认为，“重启”古老的博物学，需要靠一阶博物与二阶博物同时推进。一阶博物，指的是我们亲近、了解大自然的实践活动，如野外观鸟、认识野花等；而二阶博物，侧重的是跟博物学相关的学术研究，涉及历史、文化、社会、经济、哲学等方方面面。张海华指出，就当前国内博物类图书的出版而言，“一阶”作品可谓红红火火，如他本人的《云中的风铃：宁波野鸟传奇》《夜遇记》与《东钱湖自然笔记》就都属此类；相对而言，“二阶”的原创著作尚较少。他还提出，“这本《诗经飞鸟》恐怕也算不上‘二阶’，最多是‘1.5阶’。”
徐飞表示，《诗经飞鸟》的内容偏向二阶博物，既有文献的研究，又有一线的博物实践。本书内容最大的特点是现实性，与一般的诗经名物作品通过文献梳理事物源流不同，作者将对诗经文本的研究与自己十几年的自然观察实践紧密地结合起来，立足当下的现实反观古典时期人类与鸟类、与自然的关系；又通过对古人与鸟类、自然亲密关系的考察，反思当下人类与自然的隔阂，表达了作者强烈的现实情怀。“博物活动、博物作品，不仅仅满足对知识的探索，更重要的是要传达和引导一种观念，改变人们对自然的不正确态度，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在这一点上，作者不仅通过作品，更通过自己的实践为人们做着表率。这是很让人敬佩的。”徐飞说。
张海华也在《自序》中这样写道：中国文化推崇“天人合一”，中国的古典文学（尤其是诗歌）也与自然有着天然的无法割断的联系，是取之不尽的博物学研究宝库。作为后人，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挖掘其中的精髓，把古典文学与博物学的优秀传统发扬光大……希望这部跨界作品能够在博物学与古典诗歌之间架起一座小桥，让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爱上自然，爱上《诗经》。如果能这样，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在接受采访时，徐飞告诉百道网，对于《诗经飞鸟》这本书，宁波出版社一开始就定下了以装帧设计推动营销的目标。一方面，此书的内容构成具有良好的设计空间，也需要通过优秀的设计更好地呈现出来。另一方面，与一阶的博物类图书不同，此书带有二阶博物图书的性质，加上诗经的内容，阅读上有一定的要求，编辑们希望通过装帧设计来吸引读者的第一印象。所以，寻找优秀的装帧设计师是此书编辑过程中很关键的一环。最初，他们考虑过南京的设计团队，但鉴于档期和成本放弃。偶然的机缘，徐飞认识了青年设计师、宁波大学视传与数媒系主任王泽闻，经过接触和交流，王泽闻的专业背景带给大家信心，同时他对图书内容的理解以及设计理念也符合社里的期待。就这样，王泽闻操刀《诗经飞鸟》的装帧设计。
王泽闻虽是书籍设计出身，近十年以来主要在品牌设计的领域发展，因此在设计本书时，他也结合了很多自己对于品牌设计的理解。在合作之前，王泽闻和宁波出版社有过交流，了解到这是一批尊重书籍、希望和设计师联手去推动书籍设计发展、渴望打造美书的出版人。“诗经”与“鸟”的碰撞是一个发挥空间很大的题材，所以王泽闻拿到《诗经飞鸟》的文稿时非常期待，在经过一系列思考和商讨后，他决定把它打造成一本具有强烈翻阅节奏感的书籍，轻松而有趣，让读者在翻阅过程中处处看到鸟的踪迹，处处感到惊喜。
“我所有的设计灵感均来源于书籍内容本身，无论是封面的字体设计还是书籍内的图形都是围绕鸟的元素，最终希望呈现一本不枯燥的书，希望读者愿意反复阅读直到它成为一本旧书，空有外表却缺乏优良的阅读性的设计，绝不是书籍设计师所追求的。”王泽闻表示。
徐飞透露，虽然宁波出版社对图书内容介入不多，但在后期的装帧设计方案上有过反复的打磨。作者比较珍视插入书中的其女儿画的手绘图，希望突出处理，后来设计上满足这一要求。对鸟类图片的布局，设计过程中也进行了再创作。王泽闻充分发挥了自己形象设计的专长，从鸟的形象中提炼出许多意象，分布于各个页面，带动整本书形成独特的动感。
排版上，首先突出阅读的舒适性，所以对图片的分布作了处理——原书稿每篇文章都配有大量对应的图片，但在设计过程中，如果图片全部随文排的话，会让文字显得零碎，势必打乱阅读节奏，经过考虑，最后只在文章中配了一两张图，其他图片集中置于文后作为图说。其次，突出鸟迹和发现这两个思路，一则对应鸟的动态，二则对应古典作品的时空跨度，为此王泽闻设计了点、曲线等元素，以及折页、透视等工艺。在色彩上，本书整体体现古典的素淡感，所以对所有鸟类图片在保证毛色真实的基础上对色调作了适当处理。纸张上，一是突出轻和蓬松感，二是选择了米白色调和有一定触感的纸，从心理上给人一种古典感。
图书的设计中不乏蕴藏巧思的细节，如书名文字以鸟类的自然形态为原型进行设计，并将其拆分成抽象而简练的图形，灵活点缀于内页中，营造图书翻阅过程中跳动的视觉效果；篇名页作折页设计，折页处以鸟类手绘图大小呼应，既突出本书特色，亦便于翻阅查找，折页内页还呈现了光影透视的效果；正文文字呈浅蓝色，在造型各异的黑色羽毛图案的映衬下，更显雅致……全书充斥鸟的元素，力图营造静谧安宁的阅读氛围。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一定会有“移步皆是景”的新奇感和代入感，有不断翻阅的冲动与渴望。而把书翻旧，正是对它的最大尊重。
王泽闻告诉百道网，整个设计过程遇到了相当多的困难，例如封面设计选择的特种纸张很难稳定的粘贴到合适的位置，且容易在制作时留下胶水痕迹和指纹，阅读时书脊部分容易脱落等，出版社和工厂工作人员反反复复和他实验调整，最终才得以实现该想法。“还有许多设计的部分与出版类书籍有所出入，宁波出版社的领导们给了我非常大的发挥空间，也给了设计最大的包容性，没有他们对于我的信任和支持，也就没有这本书的诞生。”王泽闻表示。
《诗经》作为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保留了大量先秦名物资料，蕴含着丰富的博物学知识。鸟类在《诗经》文本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开篇《关雎》即借鸟抒情。但过去由于生物观测和分类水平的限制，《诗经》名物研究以植物为大宗，动物专题罕见。因此，将“观鸟”与《诗经》相结合，是现代博物与传统文化完美的契合点。《诗经飞鸟》的出版旨在引发读者对自然环境的关注与热爱，希望在城市化、数字化的大背景下，唤醒读者内心对传统文化和圣贤之道的追寻与向往。
《诗经飞鸟》以“不隔”为核心设计理念，以“人书和谐”为设计原则，采用瑞士网格主义的不对称风格，突出飞鸟的灵动感和跳跃感，不使其困顿于整肃的牢笼。内页纸质绵软坚韧，犹如羽毛，方便翻阅，更显趣味。装帧形式为裸脊、锁线，侧面采用斜线不对称设计，展示装帧的别出心裁。本书装帧匠心打造，折页皆为纯手工制作，留下了不可避免的误差，却造就了每一本独一无二的《诗经飞鸟》。
设计师、编辑与印厂技术人员讨论工艺
C-IDEA设计奖是由俄罗斯设计师协会、匈牙利美术与应用艺术家协会、韩国视觉信息设计协会、 西班牙巴塞罗那平面设计协会、波兰华沙瑞特沃戛达美术馆、土耳其工业设计师协会（ETMK）、台湾高雄广告创意协会 、澳门海报设计协会等不同的国际设计机构联合发起组织的国际性赛事。2021第三届C-IDEA设计奖吸引了来自50个国家和地区的设计师、设计团体、设计机构、设计院校教师和学生参加了本次比赛，共收到2860件有效作品。来自25个国家和地区的44位国际评委对参赛作品进行了第一轮初评与第二轮复评，第三轮作品终评由C-IDEA设计奖国际组委会主席大卫·布莱克洛克组织的国际设计专家在澳大利亚对终评评审结果进行了再次评议。最终评选出2021年C-IDEA设计奖获奖者以及 2021年C-IDEA设计奖大奖、金奖得主。
经过激烈的奖项角逐，专业组/公司团体：Wang Zewen（中国）、Ian Callender（美国）、Robin Delaere（比利时）、Natasha Mozz（美国）4件作品荣获C-IDEA设计奖金奖。由张海华创作、王泽闻设计、宁波出版社出版的《诗经飞鸟》获得2021年C-IDEA设计奖金奖。
王泽闻认为，《诗经飞鸟》作为两年前的设计能荣获此奖，主要归功于封面设计。特种纸张加上材质，配合上图形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让这本书拿在手上的感受是新鲜的、前卫的、设计感强烈的。“整本书的质感和翻阅的感受很有节奏，因此在比赛中可能也会吸引到评审的注意力。但一本好书终究是为了服务于阅读，拿奖只是额外的肯定。《诗经飞鸟》带给我的成长是巨大的，今后在书籍设计中我也会更用心的把设计落实在读者对于书籍阅读的体验感上。”他说。
在图书设计方面，宁波出版社倡导两种设计方式，一种是体现本社出版物的风格、特色，形成品牌标识；一种是做独一无二的精品，内容与形式高度结合，视觉元素、材料、与媒介高度融合。“我们认为好书一定是美的，应当认识到并发掘图书装帧设计与生活方式审美化的关系。宁波出版社不仅仅设计书，同时设计详情页、海报、九宫格等，这是一套整体营销方案，最终我们会将设计成果转化为文创IP。”袁志坚说。
自2017年涉足自然博物领域以来，宁波出版社陆续出版了一批博物类图书，基本保持每年一两种的节奏，缓慢扩充产品线，同时，对新产品营销宣传的加强也在市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宁波出版社社长袁志坚介绍称，宁波出版社博物类产品规划是自然博物与人文博物并重，强调精致阅读、行走阅读、深度阅读，书要好看，能用，可陪伴，可收藏，而不是快销品。目前为止，该社的博物类出版物主要有张海华的《云中的风铃——宁波野鸟传奇》《夜遇记》《东钱湖自然笔记》《龙观自然漫步》《诗经飞鸟》，小山的《甬城草木记》《草木清欢》，朱卓青的《森林密语》，乐建中的《海鲜的文化料理》，施则行的《虫虫圆梦记》，以及《一颗莲子的梦想》等儿童绘本。
宁波出版社博物类图书主要特点是，以青少年为主要对象的博物教育，注重内容在地化与阅读推广在地化，采用图文结合的表达方式，并且该社选择的作者以本土作者为主，意在培育作者，做长线产品。从现有产品看，该社的自然博物图书以原创的本土化内容为主，作者也以本土作者为主。徐飞指出，对于此类产品的开发来说，优质的作者非常关键，能拍能写懂专业，三者结合最为理想。鉴于渠道和发行能力，宁波出版社在自然博物领域会坚持深耕，但不会过快地增加产品。“未来，在充分挖掘现有作者资源的基础上，我们可能会在生物多样性和海洋博物领域加以重点关注。一方面仍以原创类为主，另一方面还是挖掘利用本土的选题资源，比如与海洋研究院合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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