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弘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
2018年8月，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新华文轩管理研究院联合编写的《出版专业案例教程》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至此，历时近两年的这一出版项目合作圆满落下帷幕。年底，该书被列入四川省新闻出版广电局2018-2019年度“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体现了出版界对于此书的高度认同。
回顾此书从选题立项到组织编写，从出版发行到营销推广的全过程，以管窥豹，可见当前高校编辑出版专业教学科研机构与出版业界在产、学、研等领域深度合作的可能，并从实操角度为今后相类的合作提供一些有益思路。
一、当前编辑出版领域，学界与业界存在各自为政的状态
编辑出版学属于文学大类下的新闻传播学类，是研究国内外出版业运行规律并指导出版实践发展的一门应用学科。广义的出版业泛指出版企业单位、出版事业单位和出版行政管理机关；狭义的出版业则单指出版产业，即生产图书、期刊、音像制品、电子出版物等多种传播媒介的信息产业，以知识、信息为主体元素的特殊产业，具有文化积累和思想传播的重要功能。
当前，编辑出版学界与业界一定程度上存在彼此割裂的情况，未能实现优质资源的有效合作，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1.双方均缺乏开展合作的主动性与激励机制。
对学界而言，作为教学科研的主体机构，其核心任务就是遵循学科自身规律，开展学术研究与理论创新，培养出版人才；对业界而言，作为出版一线的主体机构，其核心任务是调动一切现有资源，实现文化产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在现有的制度中，学界与业界分属于不同的行业领域，存在固有的行业壁垒，有各自相对独立的考评系统。在固有思维定势与现有机制下，双方均缺乏开展合作的主动性与积极性，即使有合作，也仅仅是表面与偶发，如业界邀请学界开展专题讲座、学界邀请业界安排学生实习基地与业界导师等，难以出现实质性的跨越。
2.双方均缺乏对合作机制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
当前，学界与业界从功能定位到机构设置上都处于相对隔绝状态，缺乏对产、学、研合作的必要性与必然性的理论探讨；从实践层面看，业界与学界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岗位与人员配备，开展合作需要设置具体岗位，抽调人员成立相关，必然会增加运营成本。
更复杂的是，学界自身的学术定位与研究能力能否与业界的现实需求相匹配，业界是否愿意以开放的观念将现实问题交付给学界，如何开展合作、双方的权利与责任边界在哪里，这些具体问题是需要经过长期的试点与磨合辅之以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才有可能达成，而目前，这些都还停留在观望阶段。
二、以出版项目制为抓手，带动编辑出版领域学界与业界的深度合作
综上，业界与学界是有合作的意愿与能力，但缺乏合作机会。出版项目制可以帮助双方突破原有壁垒，开展跨行业合作。
项目管理是一种注重项目的范围、时间、成本、质量的管理方式。20世纪末，这一新型管理模式和运行机制被引入出版业，用以整合出版社的相关工作。项目管理制可以打通部门之间的界限，与之相配套的出版社矩阵制组织结构由纵横两套管理系统组成，一套是纵向的职能领导系统，另一套是为完成某一任务组成的横向项目系统。
1.学界与业界的人才培养目标一致，具备开展合作的意愿
学界与业界合作的基础在于人才培养，作为人才的供应方和需求方，双方利益一致。
目前，学界有自身的考评体系与课程设置，基本不会考虑业界的实际需求，导致人才培养与使用上的“断层”，即业界需要对高校编辑出版专业人才进行“再培训”甚至“回炉再造”，加大了出版业界的人力资源成本，导致业界对学界人才需求减少甚至拒收。
采用出版项目制，双方既可以将培养端与需求端提前对接，还可以控制项目成本与质量，使双方实现深度合作：对高校而言，通过出版项目制合作，可以引入业界资源，盘活教学资源，激发学生的创新力，训练学生的执行力；对出版业界而言，通过出版项目制合作，可以介入高校人才培养体系，根据项目具体要求开展职业指导，并根据项目推进情况进行人才考察，发现人才、培养人才、选用人才。
2.以项目制为切入点，可以有效提升学界与业界的实力。
出版项目制可为双方搭建高效合作平台，关注学界与业界的共同利益，通过基于项目合作形成的阶段性、频繁、双向、互动机制，将分属于不同领域的学界与业界整合起来，制定规则、统筹资源、分配任务、推进实施，完成优势互补平台的顶层制度设计。
同时，以出版项目制为核心设计合作制度，既可以激励学界适应市场开展变革，使之成为业界变革的孵化基地，催生出版技术变革、加速创新驱动；又可以激励业界主动作为，加强与高校基于各种项目的深度合作。
对业界而言，以出版项目制为切入点，为学界提供相应资源与现实课题，通过“借脑”引入学界的研究能力与实践能力，推动高校研究成果转化与市场转化，增加自身应对产业技术变革的竞争实力。
对学界而言，以出版项目制为支点，可以改变传统的封闭思维模式，在完成基本教学科研职能的同时，集中优势资源，研究业界战略性、策略性和战术性问题，主动与业界对接，为其培养适合出版业界现实及未来需求的后备人才。
三、学界与业界开展出版项目制合作的内容
开展出版项目制合作，就是要打通学界与业界之间的壁垒，在双方具有合作意愿的前提下，调动双方的功能和资源优势，在科研、教育、生产领域协同运作，开展上、中、下游的对接与耦合。具体而言，就是立项后，根据项目情况，由双方项目主管负责，制定相应周期，组建实施团队，开展联络会议，督促项目推进，汇总反馈问题，定期查缺补漏，总体把控进程，最终完成合作项目。
以《出版专业案例教程》为例，可以总结归纳学界与业界在产、学、研三个层面合作的具体内容，为今后类似的合作提供相应经验。
1.在生产层面开展项目运营合作。
生产属于产业下游，是一个创造过程。学界与业界在生产层面的运营合作，就是双方贯穿项目全程的合作，包括从项目立项到项目实施，从项目完成到项目验收的全过程。
以《出版专业案例教程》的项目合作为例。本书立项始于2016年底，此前，双方通过实地调查，认为当前编辑出版专业缺乏案例教学内容，业界则存在案例丰富却缺乏总结的情况，双方各有所需、各有所长，具有合作的基础和可能。由此，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编辑出版专业负责人白冰和新华文轩研究院院长熊宏共同提出此项目的合作意向，最终获得立项。
在教程编写过程中，本教程得到了四川省新闻出版局图书处、四川新华发行集团、四川党建期刊集团、新华文轩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以及其他出版单位的大力支持，是学界与业界精诚合作、联合组织编写的成果，是高校和企业产学研结合的一次成功尝试。
合作伊始，双方根据项目需求甄选人员，构建教程编写团队，先后召开了数十次研讨会，在双方负责人的牵头组织下，就图书定位、案例容量、框架体例、文稿写法、编写队伍、出版规划等方面全面策划和商定。
双方具体分工如下：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编辑出版专业团队中，专职教师负责书稿的编写组织工作，具体涵盖章节设置、书稿体例、案例甄选、内容编纂等，同时负责指导学生完成相关案例的整理与补充采访工作。出版专业硕士生在教师的指导与带领下，按照项目要求完成收集资料、统计数据、撰写文稿、改写案例、补充采访、校对书稿等工作。
新华文轩管理研究院团队侧重在图书框架结构、案例点评及写法建议、案例采集、版权合作等方面发挥优势，既负责收集集团下属公司的相关案例、联系补充采访与撰稿事宜，还负责参与书稿编纂环节的建议、讨论与研究，督促相关人员按进度完成任务、联系出版单位完成书稿等工作。
此次项目制合作最大的“意外收获”是充分调动了业界一线从业人员开展案例总结研究的积极性。在案例收集过程中，新华文轩下属出版社和相关公司、四川党建期刊出版集团、高校出版社、杂志社等业界人员按照教程编写要求提供了大量案例，除了少数几篇由川大师生补充采写外，绝大多数由这些单位的从业人员执笔完成。据统计，教程选用的稿件来源单位分布情况如下：天地出版社供稿6篇，四川人民出版社和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各5篇，四川辞书出版社和四川教育出版社各3篇，四川民族出版社和四川数字出版传媒有限公司各2篇，巴蜀书社、四川科技出版社、四川大学出版社、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科幻世界杂志社、文轩零售事业部、四川美术出版社、四川画报社、新华文轩教育装备公司、四川文轩在线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四川文轩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各1篇，可见其案例来源的丰富性与覆盖广度。
在项目推进的近两年时间中，业界与学界发挥各自特长，优势互补，顺利完成项目生产，从效果上看，《出版专业案例教程》不仅入选四川省新闻出版广电局2018-2019年度“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而且被一些高校列入出版专业硕士培养、编辑出版本科教学的教材教辅用书，还会作为出版企业员工入职培训用书，得到了业界与学界的双重认可。
2.在教学层面开展项目实践合作。
在此次项目实施过程中，学界与业界都有意识地将项目生产其引入到教学层面，尤其是出版专业硕士的实践培养与业界指导上，完成开放式课堂教学。
项目团队成员中有数位优秀的出版专业硕士学生，按照国家关于出版硕士的培养目标“培养德才兼备，掌握出版知识和技能，具有较宽的知识面，能够综合运用多学科专业知识解决出版业实际问题，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和出版业需要的高层次、应用型、复合型专门人才”，项目为其提供了高层次、应用型、复合型学习的机会。
作为国务院学位委员会首届审核通过的同意设置出版硕士专业学位的14所部属高校之一，四川大学是此次项目的合作方。以项目制合作为“支点”，双方“撬动”了出版专硕教学与实践的融合难题。
毋庸讳言，当前出版专业硕士教育中教学实践环节存在着很大问题，业界与学界并未形成系统而稳定的合作关系，出版专硕的实习实践课程仍停留在私人托付、短期倡议、泛泛讲学等层面，未能落实到具体环节，因此在教学中缺乏实践中的过程指导、成果考核、目标导向等硬性指标。而在此次项目制合作的推进过程中，高校教师与其指导的出版专硕一同加入项目组，以项目实施的具体要求作为教学考察指标，学生在承担项目采访、撰文、改稿、校对、研究的同时，获得了多次与业界领导、一线员工、出版单位交流学习的机会，使他们的理论学习与实践训练充分结合。
比如，在项目组举行的数次联络研讨会议中，当成员发现案例存在公文稿痕迹过重、无法使用的情况时，决定补充采写，为此决定由文轩管研院联络相关单位、由川大一名专职教师带领四位出版专硕学生完成任务，学生担负具体的项目任务，按时保质地完成了三篇符合书稿要求的案例稿件《编辑如何布局出版产业链——以<三体>三部曲的编辑策略为例》《编辑如何跟进主题出版物——以“五个一工程奖”获奖作品<让兰辉告诉世界>为例》和《编辑如何开展产品创新——以新华文轩教装中心“地理学科教室”为例》。
项目完成后，项目组学生成员中的两位，主动选择文轩管研院院长作为业界导师，继续其后的实习工作。业界领导也从中发现了一些有潜质的后备人才，为学生的下一步实习甚至就业打下一定基础。
由此可见，项目制合作可以作为高校出版专业实践课纳入教学环节，据此将业界的出版产业运营实践与高校的出版专业教学培养相结合，一方面发挥学界的教学资源优势，加强对业界成果的及时提炼与有效传播，总结业界经验，回答出版现实问题，培养面向现实面向未来出版业的后备人才；另一方面发挥业界的业务实践优势，在项目合作实施的过程中，将业界导师作为高校教学的“编外师资”，指导和训练学生，将业界现实问题带入课堂，开展课堂研讨甚至实操，完成项目制教学的同时发现并储备后备人才。
3.在研究层面开展项目探究合作。
研究以现象为对象，主动寻求根本原因与可靠规律，提高工作的成效，为实践工作提供智力支持。出版业界有丰富的出版现象，但囿于常规出版工作的任务要求，业界人员基本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做研究，甚至因为长期与问题共处而存在“脱敏”状态，没有时间、精力、能力、敏感开展规律性探究。
在此次项目推进过程中，学界除了提交基本工作成果外，更重要的是发挥了自身的研究主动性，将业界无暇或无力研究的案例作为开展学术总结、现象追踪和学术探讨的对象，撰写出一批研究成果。
比如，四川大学的师生在担任补充采写案例的同时，认为某些案例是有学术研究价值的，为此，他们将采访素材与理论研究相结合，撰写了若干调查性和研究性论文，包括两篇学术论文《出版+AR：以出版主体为中心的AR技术应用研究——以新华文轩教育装备中心“地理学科教室”为例》（载《出版广角》2017年第12期下）和《将中国科幻从“杂志时代”带入“畅销书时代”》（《出版人》2018年第3期上半月刊，并收录入《中国期刊年鉴（2018年卷）》）；一篇调查报告《对“文轩姐姐讲故事”活动的几点建议》。这些成果或发表在学术期刊上，或提交到文轩相关部门，在总结经验的同时也宣传了文轩的品牌，得到文轩的高度评价。
其实，由此延伸，在研究层面，出版项目制的探究合作还有若干可性，比如业界可将现象、问题、经验交由学界，以学生毕业论文选题、专题创新创业训练营、学生赴业界一线研学、联合项目攻关等方式，完成项目探究，应对未来“大出版”产业格局的需求。
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2019年1月9日举行的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特别提出：我们要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健全产学研一体化创新机制。 可见，产学研一体是未来的发展趋势，因此，本文所研究的《出版专业案例教程》项目制，是学界与业界合作的一次有益的尝试。
（本文作者：段弘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段敏 四川文艺出版社编辑 校对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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