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翻一翻自己枯燥无味的朋友圈,翻到了2016年7月28号这一天。也是从这天起我与北印有了紧密的联系。也开始了我自己的编辑出版之旅。
作为一个理科生,高中的时候一心沉迷于数理化不可自拔,而如今到了大学,又进了一个文科专业,突然感觉高三好像扔掉了不少的东西。历史?能背下来朝代就不错了。地理?可能就还会看一点地图吧。政治?好像跟我没啥大关系啊。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刻突然感觉自己的高中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后的某一天借着逛街的机会去了言几又书店,逛了半天买了一本《编辑人的世界》来了解我闻所未闻的专业。
三天的时间,我随身带着这本书,闲来无事打开翻阅上几页也只看过了这本书的三分之一。不过第一章就让我对这个专业产生了畏惧。第一章的标题“什么是编辑”。凭我的经历一开始接触到这个词觉得:编辑还不好当?无非就是找个作者,再联系个厂家,最后在书的版权页上写上自己的大名就大功告成了。但当我读完这一章的时候,真的感受到作为一个编辑的责任。书上是这么总结的:
首先,编辑的角色是搜猎者。运用编辑自己灵敏的嗅觉找到他心里的一本好书。作为一个编辑当然会收到无数的文章初稿,在这无数初稿中,选出那唯一的一份是有多艰难只有编辑一人知道。就像书里的一句话“作者都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发掘的,但并不清楚编辑们搜寻的触角伸得有多长”所以,我认为我的编辑出版专业就是在学如何辨别好的文章,如何找到好的作者。
其次,“编辑是扮演不断找茬的治疗师或化平凡为神奇的魔术师。”编辑尽力找出一本好书后又要不断的对作者提出问题并进行讨论。编辑是作者的第一个读者,又是第一个可以和作者对文章内容和细节进行讨论的人。但这一切又是否都能在平和友好的而又有建设性的气氛中进行?书中提到:“编辑应该向作者提出两个基本问题:你是否在表达心中所想?你是否表现得清晰圆满?”所以,我认为我的编辑出版专业就是在学如何向委婉地作者提出问题和建议。
最后,编辑大部分时间都在扮演双面人。在作者面前编辑代表的是出版社和发行商,在出版商面前编辑就是作者的首要支持者。往返于双方之间的编辑们就是一座桥梁,在出版商面前要有说服力的描述一本书的优点,在向作者传达出版社的意见时要准确清楚的指出作者的作品为什么不能加入各种元素,为什么不能被批准各项费用。所以,我认为我的编辑出版梦就是在学如何在作者和出版商之间周旋谈判。
直到大二上学期,我觉得我对编辑出版专业的认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看看课表,除了每周两节的出版学,和现如今已经结课的编辑出版导论就没有专业课了。仅凭在这两节课上学的东西好像还不足以支撑编辑这个庞大的知识体系。与我而言要说收获,可能就是更加了解有关出版的种类,案例和流程,我们可以接触的也只是基础的知识。
回到《编辑人的世界》其内容本身,可能激奋人心,也可能十分沉重,便让要择选一些有意思的观点。比如威廉斯认为编辑要做好三种角色,要做优秀书稿、话题的搜猎者,又是“双面人”。他需要在出版社面前代表作者,为作者谋取适合的版税、装帧、宣传等等,同时又在作者面前代表出版社实施“恶行”,一遍遍为出版社作辩护。阿伦森则在介绍美国的出版史时描述了美国新型的出版组织形式。有些出版社将出版涉及到的人员结合成专案小组,出版社可能只向这些松散团体提供技术支援和发行。在多媒体横行的时代,编辑工作可能产出五光十色的多媒体“书籍”。舒斯特则提出一些非常务实、资深的建议,比如“成为最好的永远比跑第一重要得多。”或“有时候我们不和不说:‘虽然构想本身就很糟糕,但是写得也真够差劲的’。”
但让我震撼的是葛金的《信念的破灭》。这是一则小说,却又如副标所言是一则出版寓言。这个并不是十分长的故事叙述了一位资深编辑玛莎和实力作者戴维在出版转型中的迷茫和困惑,简洁明利却发人深省。作者戴维曾凭借处女作一炮而红,接下来却经历了挫折和沉寂,在小镇上的一个小学院教书,家累沉重。待他终于写成一部优秀的作品交付玛莎,玛莎马上便意识到这是一篇伟大的作品,但无奈由于修改意见上的冲突与预付版税与戴维的经纪人吵翻,扼杀了玛莎与戴维的亲密关系。但由于其他出版社对此书的要求更离谱,戴维转而与玛莎合作。然而玛莎所在的出版社在一个出版集团旗下,在每年必须获利10%的要求下作出诸多变动,原来会支持这样伟大作品的出版人变得保守,丧失了出击的勇气。玛莎据理力争,却频频受挫,先是预付版税极低,而后又因同仁专注于一本畅销书的广告而得不到应有宣传。即使有同事支援,但这本书的风头依旧远远比不上一本外表光鲜内容空洞的畅销书,连因有的书评都未能得到,甚至连一句话广告都差点失去。作者在愤怒和不甘下与玛莎作最后的争求,但因玛莎的无可奈何终于失去了信心和热情,最后以一封长信,彻底终结了与玛莎的友谊。
即使玛莎认为戴维的回信极其离谱,但我却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附议他的结语:“由康克德来出版我的作品,事实上是一种最糟糕的拒绝我的方式:其他出版社假如像你们一样,对这本书没多大的兴趣,你们先答应出这本书,然后却用你们的冷漠和无能,扼杀了这本书的生机。”
小说的结尾也耐人寻味,玛莎说:“他是个难缠的作者,小说卖不到4000本,别理他了。”一如这本书的标题:信念的破灭。
玛莎应该享受畅销书,还是应该坚持叫好不叫座的伟大作品?戴维应该放弃优秀的创作,还是应该坚持本心?玛莎错了,还是戴维错了?如果都不是,又是谁错了?在玛莎和戴维都尽到了自己的本分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对于出版界的现状表示默哀和无奈。
后一篇文恰巧为这篇小说作了注解,霍华德指出,企业模式的引进无疑是出版界混乱的祸首之一。从60年代开始,一家家出版公司把自己卖给财团或传播巨子,满以为会寻求到安全,却不想财团“期望而坚持出版社必须跟上其他企业紧凑的财务步调”。企业作风的引进可能会提高效率,但在最坏的情况下,这种盲目引进造成了混乱,出版社的地位和使命随之被摧毁。出版社纷纷抱团寻求自保,编辑频繁跳槽,作家惶恐,经纪人占据中心地位,编辑人极度不安。我们不能否认那些始终保持着良心的编辑仍在努力保持出版的品质,好书和好的创意仍在出现。但财务威胁下,他们无法不作出委协,这无可改变。
而出版界的年轻一代,甚至是资深的老作者们可能都在诱惑中松动了。出版界经历着一个怪圈,没什么营养的书坐在畅销书顶端,踏实努力的作者们却得不到应有的赞誉和价值。“不公平的体制活该被人颠覆和利用”的思想下,有些作者们似乎已经横下心要不顾一切地向上爬,抛弃所谓价值,所谓品质。但他们始终没有得到忠告,那就是“对许多作家而言,最值得珍惜的不是一纸优厚的出版合约,而是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找到他们的独特风格和题材;是从光荣的失败中学到东西,而不是就这样一败涂地。”可惜作者本身也在迷茫和自省,他不知何处可去,但却坚持着良心编辑还在存在,还在坚守,虽然必然要作出委协。
虽然葛金和霍华德描绘的是美国出版业的十几年前的现状,但正如我在豆瓣中评论时提到的,美国十几年前如此,中国也一样。我们一面指责着郭敬明式的商业化包装,一面惊叹于他创造的庞大利润;一面谴责路金波的类型化生产,一面目睹了他旗下的辉煌。业绩、利润、名气高高悬挂在畅销榜上,我们一边羡慕,一边走着不知未来的路。
那么,出版业的职责到底是什么?编辑是什么?它为什么存在?在今天这样一个环境下,它应该坚持什么,还是抛弃什么走向商业化?在这样光鲜的、亮丽的、看似浮华的一道“光明”繁荣后,隐藏的是编辑人的焦虑、无奈、奋起与迷茫。
霍华德在后记中提及自己与同仁的坚守,而后提出了这样一条结语:
“我们最好要弄清楚,再没有另一条路了。”
(本文作者:刘笑晗 北京印刷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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