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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晓群:晚读与晚记——常识辞典

作者:俞晓群   2019年09月12日   来源:百道网·俞晓群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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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网·俞晓群专栏】成年读书,时间界定在二十岁以后。此前没有认真读书的人,此后还有补救的可能么?再想练童子功是不可能了,比如记忆力,再想像幼童时代那样过目能诵,终生不忘,怎么可能呢?但补救的办法还是有的,成年人也有增强记忆的解决方案。


前文《早读与早记》,谈到许多读书大家的观点,总结起来,少年读书大约有三大优势:一是记忆力好,有生理因素,所以读书能够记得牢;二是心理纯净,很少有杂念,且免于外界干扰,所以读书能够专心;三是时间充裕,精力充沛,所以读书能够激发孩子的潜能。所谓“童子功”的训练与养成,正是以此作为基础。再者,少年读书有两大劣势:一是知识准备少,识字少,所以读书的范围受到限制;二是理解力差,自主性差,所以读书的目的性受到限制。

成年读书,时间界定在二十岁以后。此前没有认真读书的人,此后还有补救的可能么?再想练童子功是不可能了,比如记忆力,再想像幼童时代那样过目能诵,终生不忘,怎么可能呢?但补救的办法还是有的,成年人也有增强记忆的解决方案。清代姚鼐在《与陈定明书》中即写道:“凡书少时未读,中年阅之便恐难记,必随手抄纂。退之‘记事提要,纂言钩玄’,固古今为学之定法也。”此中“记事提要,纂言钩玄”一句,出自唐代韩愈《进学解》:“纪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姚鼐说,这是古今为学的定法;其实也是为早年读书不精的人,指出一条补救的路径。

成年读书,无论早年读书打下的基础如何,勤奋还是第一要务。如宋代王应麟《困学纪闻》中所言:“康节先生劝学曰:二十岁之后,三十岁之前,朝经暮史,昼子夜集。”此中康节先生即宋代邵雍,他说二十岁之后、三十岁之前,早晨读经书,晚上读史书;白天读子书,夜晚读集书。可见其对于读书的理解与追求,已经大不同于早年的被动阅读,而是一种自觉的、有计划的行为。

再如明代进士杨天祥,见《读书法汇引广东通志》有记他的读书故事:“杨天祥字休征,正德丁丑进士,遗友人书曰:古人读书破万卷,予自弱冠励志读书,至今十五年,一年之中,除令节家庆及疾病之日,不过六十日,其三百日皆诵读,日不下三简,一年不下九百简,十有五年不下一万五千简。方之古人十万卷,仅十之一二。”此中杨氏称“自弱冠励志读书”,已经是二十岁的年龄。此后他坚持苦读十五年,最终达到“读书破万卷”的境界;但他依然感叹,自己读书的数量,还是不及古人十万卷之一二。

成人读书,早年读过的书,往往还需要再读。宋代曾巩《王氏余师录》记载一段故事:“陈后山初携文卷见南丰先生。先生问曰:‘曾读《史记》否?’后山对曰:‘自幼即读之矣。’南丰曰:‘不然,要当且置他书,熟读《史记》三两年尔!’如南丰之言读之,后再以文卷见南丰,南丰曰:‘如是足也。’”

成人读书,与少年读书比较,还是各有优势的。比如清代唐彪即认为,真正读书,还是要在成年之后。他在《读书作文谱》中写道:“读书能记,不尽在记性,在乎能解。何以见之?少时记性胜于壮年,不必言矣;然尽有少时读书不过十余行,而壮年反能读三四十行;或少时阅书一二张,犹昏然不记,壮年阅书数十张,竟皆能记其大略者。无他,少时不能解,故不能记;壮年能解,所以能记也。”此中唐彪所言,一是说明少年与成年记忆的方式不同;再一是强调读书的时候,成人理解力的重要性,它对于阅读质量的影响,甚至有胜于少年记忆力的作用。

成人读书,世间也有不遵循常人规律的奇才,也有大器晚成的人。比如宋代苏洵,他在《上欧阳内翰书》中写道:“洵少年不学,生二十五岁,始知读书,从士君子游。年既已晚,而又不遂刻意厉行,以古人自期;而视与己同列者,皆不胜己,则遂以为可矣。”此文是说,苏洵二十五岁开始读书,既不用功,还自比古人,见到周围的人都不如自己,故而十分自满。接着苏洵继续写道,后来他遇到困难,开始读古人的文章,发现古人的言辞用意,与自己大不相同;自我反思,他觉得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于是他将自己此前的数百篇文章都烧掉了,开始“取《论语》《孟子》《韩子》,及其圣人贤人之文,而兀然端坐,终日以读之者,七八年矣。”结果,苏洵越读书越入迷,由此经历了一个从惶然、骇然到豁然以明的觉悟过程。

成人读书,“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光,不会再有;诸如事务繁忙、心绪烦乱等状态,会终日相随。即使在这样的境况下,坚持读书也是非常必要的。《三国志·吕蒙传》中,有《江表传》记载:孙权问他手下的大将吕蒙、蒋钦:“你们担此军中重任,还读书吗?”吕蒙说:“事情太多,恐怕无暇再读书了。”孙权说:“我又不是让你们去做经学博士,只是让你们做事情的时候,坚持读书以推往知来,做事才会有所参照。另外你们再忙,还有我忙吗?”接着孙权说道:“孤少时历《诗》《书》《礼记》《左传》《国语》,惟不读《易》;至统事以来,省三史诸家兵法,自以为大有所益。如卿二人意性朗悟,学必得之,宁当不为乎?宜急读《孙子六鞱》《左传》《国语》及三史!孔子言: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光武当兵马之务,手不释卷;孟德亦自谓老而好学,卿何独不自勉勖哉?”此后,吕蒙遵循孙权的教义,开始认真读书,终日不倦,他的阅读与见识,甚至有胜于旧儒们的学问。

此中孙权所引两段故事:“光武帝手不释卷,曹孟德老而好学”。其中光武帝故事,见《后汉书·光武帝本纪》:光武帝“王莽天凤中,乃之长安,受《尚书》,略通大义。”曹操故事,见《三国志·魏书》:曹操“是以创造大业,文武并施,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他们既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也是勤学善思的典范。

再者据《三国志》记载,《诸葛亮集》中,记有刘备写给儿子刘禅的遗诏,列出刘备为刘禅开的书单:“可读《汉书》《礼记》,间暇历观诸子及《六韬》《商君书》,益人意智。闻丞相为写申、韩、管子、六韬一通已毕,未送,道亡,可自更求闻达。”后来章炳麟指出:“及昭烈课子,仲谋教吕蒙,始用《汉书》三史,自是通史致用,遂为通则。”他是说,从刘备、孙权起始,将《汉书》等史书列入书目,自此以后,读史书以致用,才成为读书人通行的准则。

成年读书,到了晚年,人们的阅读会发生很大变化。一是可读的书会越来越少,比如民国时期的林纾,高梦旦在《畏庐三集序》中写道:林“自言少时博览群书;五十岁以后,案上只有《诗》《礼》二疏《左》《史》《南华》及《汉书》韩欧之文,此外则《说文》《广雅》,无他书矣。”二是读书的方法,也会随着身体的衰老,发生许多变化,比如宋代孙觉,《醉翁寱语》中记载:“孙莘老喜读书,晚年病目,乃择卒伍中识字稍解者二人,授以句读。每瞑目危坐,命二人更读于旁,终一,则易一人,饮之酒一杯使退,卒亦自喜。可为老年读书法。”还有唐代张参《渊鉴类函》写道:“张参年老,常手写九经,以为读书不如写书。”

我自觉得,他们这样做貌似老而弥坚,其实是因为眼力不行了,看不见了,只能请人阅读,只能独自默写。细想之下,人生确实可怜可悲,可哀可叹。人常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其实在更多的时候,老年的伤悲,是与少壮的努力与否,毫无关系的。

作者:俞晓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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