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谢璞的儿童小说集《忆怪集》,鲜明的特色在于对中国小说优秀传统叙事的继承发展。《忆怪集》继承发展了中国小说怪美学的传统,作品开头、结尾的叙事风格,体现出对中国传统叙事艺术的继承。《忆怪集》作为儿童小说,注重与儿童结合,进行儿童化的运用。在当代儿童小说创作中,风貌明显。
Abstract
Xie Pu's collection of children's novels, "Yi Guai Ji,"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excellent traditional narratives of Chinese novels. "Yi Guai Ji" inherits and develops the tradition of Chinese novels and esoteric aesthetics. The narrative style at the beginning and the end of the works reflects the inheritanc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narrative art. As a children's novel, "Yi Guai Ji" focuses on integrating with children. The use of children is evident in the creation of contemporary children's novels.
当代儿童小说增加文化重量的途径之一,是对传统叙事的继承发展。谢璞的儿童小说集《忆怪集》(1982)以写作者家乡蓼河怀抱的高沙市镇的旧社会时期的事件为特色,继承发展了中国传统叙事,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意义。
一、怪美学的继承发展
《忆怪集》的怪,由作品中非正常的人事来体现。由此展现的怪异美学,是对中国文学志怪传统的继承发展。我国古代的笔记小说记奇述异,“事非奇不传”。笔记小说承载历史传记,突出现实中的怪异。《忆怪集》从幻想的怪,发展到现实的怪,旧社会里充满令人惊异的非正常的怪。
旧社会的欺压百姓的怪物以善人、圣人的面目出现,迷惑百姓,如魔鬼(《四海游》)、两只脚的东西(《芦芦……》)、骗钱米的扁马(《哭啊,嘎咯》)、大圣人(《相知姐姐》)。在正面人物身上,也体现出怪。如角奶奶额头为他人而绽放的血牡丹花(《血牡丹》),武半仙在干旱时节向天借来大雨(《一杯御酒》)。
《忆怪集》的楚风也体现了怪异美学。如脱牙齿向白牛磕头、噩梦请巫公画符咒(《芦芦……》),请了傩愿、斩煞(《血牡丹》),讲故事(《四海游》)、扎收鬼台捉落水鬼(《苦啊!嘎咯》)、宣讲(《灵猴秘史》)、杀天狗(《相知姐姐》)、敬神求雨(《一杯御酒》)等。《忆怪集》的楚风运用,既是中国传统小说怪异美学的体现,也是写作中国故事的需要。
二、中国叙事传统的继承发展
谢璞《忆怪集》的开头、结尾的叙事风格,体现出对中国传统叙事艺术的继承。
1.结尾的评论
《忆怪集》结尾的评论,有《史记》“太史公曰”、《聊斋志异》“异史氏曰”的遗响。
《芦芦……》的结尾点名主旨“我只喜欢一切飞鸟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飞翔”,飞鸟所代表的自然,与人的和谐相处的生态伦理主题是表达,是超群于当时和自身作品的。《四海游》的结尾:“历史上成天为吸血鬼效劳的‘权贵名流’,活着谋生的日子,每一步都混杂着一个‘骗’字,是没有灵魂的伪君子。但咩公公始终爱着大多数劳苦的大众,从不与伪君子合拍,他只想唱自己要唱的谣歌。多年来,我一直缅怀咩公公!”这个结尾,爱憎分明,情理清晰。
2. 开篇的叙事
《忆怪集》的开篇借鉴了传统叙事。《芦芦……》开篇有13段,或议论或记叙,但都没有进入主线故事。第14自然段:“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在蓼河环抱的高沙市镇上见到一个‘卖灵鸡子’的老头。”到这里,才是作品要说的故事。这个开篇看似游离主线故事,其实是用心的设计。这可以看作是对我国三言二拍等葫芦格结构传统叙事的借鉴。《芦芦……》开篇白水牛的故事,既有湖南地域风俗色彩,又有对生活的体会深入的演变、成长的过程,并对接下来的主体故事,进行导入和对比。
3. 第一人称的限知视角运用
在我国史传著作中,总体上采取全知的视角,但在局部重要篇章中,限知视角被广泛运用。五四时期,鲁迅为代表的作家的小说实验取得很高成就,产生了第一人称叙述的限知视角的名篇。
《忆怪集》也采取了第一人称叙事,“我”是儿童,生活在高沙市镇。作者力图揭示旧社会的怪事及其根源,同时有给家乡写史的潜在意图。第一人称的使用,增强了历史亲历者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的一个重要借鉴,是鲁迅小说中对鲁镇的创作。同时,《忆怪集》进行了儿童小说需要的改造,“我”是儿童而不是成人。
第一人称带来了叙事上的限知视角。历史故事、志怪风貌、短篇小说等,都促成了《忆怪集》对限知视角的选择和运用。
4. 叙述的范畴
徐岱在《小说叙事学》中概括中国古代小说的四大范畴是:白描、闲笔、虚写、传神。白描是鲁迅说的:“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闲笔是在叙事中夹叙他事,掌握节奏变化和控制气氛情调。虚写与实写相对,是衬托、烘托。传神是写出人物的性格特点,传神地表达。
《忆怪集》以与儿童交流的说故事的方式,对事件多采取白描的方式写作,在主要事件叙事中,用闲笔穿插其他事件。在对人物的塑造时,通过虚写的回忆事件来写;通过有信度的道听途说,完善第一人称视角不完善的真实感。传神的表现在于塑造了一系列的怪人,通过特殊的事件、细节来体现。如《四海游》中的屠夫袁十三在刺探咩公公时候,露出的眼光及有意误导的语言,写活了帮闲的丑恶嘴脸。
《忆怪集》作品的开篇往往是闲笔的运用,看起来没有采取西方小说常见的一人一事一景的角度手法。但闲笔不闲,对于交代环境、塑造人物、凸显主题等,都起到应有的作用。《苦啊,嘎咯》闲笔落水鬼,引入到捉落水鬼,嘎咯于是被利用。《芦芦……》中开篇对两只脚鬼怪的提示,儿童虽不懂,经过事件之后,也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三、儿童化的发展运用
传统的传奇志怪文学没有考虑到儿童观众,《忆怪集》作为儿童小说,注重与儿童结合,进行儿童化的运用。
1. 儿童与事件
用儿童眼睛看成人世界,而不是儿童自身的世界,谢璞的《忆怪集》是五四时期叶圣陶等为人生艺术的继承发展。这里的儿童是人性美的代表,是黑暗社会中的亮光。
儿童或是事件的亲历者,或是旁听者,或是两者结合共同叙事,写出真实。《芦芦……》中“我”和小伙伴水岩鹰要吃鸡腿、抓灵鸡子、保护灵鸡子,亲历事件;《阳雀怨》是童年时代听妈妈讲的故事,父母所讲的故乡的故事,也具有口传的真实性;《四海游》中“我”亲见反派杨博士的魔鬼面目,杨博士借刀杀人、卖女求荣、因谣歌而忧惧,是听说的。
2. 儿童心理的表现
叙事之中,儿童心理的把握也是体现儿童化程度的优点。《忆怪集》把志怪文学加以儿童化,其中对儿童心理的表现很注重。《芦芦……》写为了吃到灵鸡子,“我”和伙伴水岩鹰充满儿童心理的各种表现。炫耀、好强、害怕、犹豫、后悔、正直等,作品中随着情节的变化,儿童的心理也不断变化。在事件之中,儿童未泯的良心起到了作用。这与成人有着截然不同的体会。
儿童的心理也不仅是顽皮和幼稚,在怪事不怪的时代,儿童真纯心理自然地表达着爱憎,在社会的教科书里,也逐渐成熟长大。如写角奶奶:“我站在大门边望着她渐走渐远的高大而微弯曲的背影,像一座小山似的的背影。”这和鲁迅《一件小事》“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相同,都给人以震撼的力量。
3.歌谣的运用
中国小说的叙事受史传和诗骚的影响,形成了主史派和主诗派。主诗派的一个表现是小说中的引诗入文,“有诗为证”。在继承这种传统的基础上,《忆怪集》把古诗词发展为儿童歌谣,以适应和体现儿童文学的特色。
《芦芦……》的卖灵鸡子的老头子胡琴伴奏演唱:“山珍海味真好呷,灵鸡子肉赛天下……”《四海游》有3段谣歌(童谣),《苦啊!嘎咯》的嘎咯的歌,《灵猴秘史》的“告诫歌”,《相知姐姐》有9段歌,《血牡丹》的达念叔叔讥讽吸血鬼“保队副”的谣歌,《一杯御酒》揭露自愿乐捐的歌谣,《阳雀怨》的阳雀对不公的怨恨悲愤的两段歌谣。当然,也有没有运用歌谣的,如《拨灯棍》。
歌谣的作用主要有塑造人物、凝练情节、揭示主题。人们用山歌赞美相知,“听过相知开口唱,/煮饭忘记滤米汤,/猪栏里面丢牛草,/牛栏里头喂猪糠。”(《相知姐姐》)这与赞美罗敷一诗有相同的效果。盛达先生教唱告诫歌:“高昌有个高小四,/油桶藏银多奸计……”(《灵猴秘史》)凝练生动地概括了高小四卑鄙的发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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