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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汤素兰《南村传奇》为样例,探讨如何复苏中国本土童话韵味

作者:崔昕平   2018年09月13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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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编按】提起童话故事,很多人都会对《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等国际童话故事如数家珍,却甚少有人提到中国的童话故事。不是中国缺少本土童话资源,而是因为未能将中国古童话与中国现代童话进行呼应,所以现代童话的创作也未能很好的对本土资源进行开发。本文作者崔昕平以汤素兰童话新作《南村传奇》为例,细致分析了如何通过“元童话”叙事的方式,去复苏中国民间童话的本体韵味,去创造源于本土。具有现代感的优秀童话。

图片来源:《南村传奇》

中国本土民间童话资源极为丰富并自具特色。我们曾多次在多8种相关论述中读到周作人的这样一个观点:“中国虽古无童话之名,然实固有成文之童话”,学界也多持认可态度,但实质性的童话创作与接受,或者说对童话文体的关注重心,却始终与儿童文学自觉期的“言毕丹麦”传统一以贯之,对国外经典童话投以了大量的关注,而对古代中国童话则多停留在了概念层面,丰富的童话资源与传统未得到足够的开发与延续。作为一个文明延续浩浩汤汤五千余年的古国,中国童话的发端,与别国童话一样,源自于广袤的民间故事,散见于历代文人典籍之中,其中那些充盈丰富的创造力、想象力与趣味性的作品,散发着自有的吸引力,吸引并哺育着一代又一代儿童幼小的精神世界,满足着他们享受故事、开拓思维、习得语言、丰富生活的需要。然而,我国古童话缺少了像《贝洛童话》《格林童话》那样不断发掘、整理、传诵、升华的自觉过程,而是直接进入到文人创作童话这样一个自觉发展阶段。于是乎,中国古童话与中国现代童话之间呼应与承继明显不足。这便造成了具有中国本土童话韵味的童话作品在实际阅读场中的被动隐身。

汤素兰是当代童话创作的领军人物,她的童话品质已为业内所公推。而汤素兰本人,则始终坚持着一种“在路上”的创作态度,不断突破自我,突破惯常的写作路径,先后面世的新作屡屡带给我们新异的阅读体验,也带给我们基于文学、基于人生的多种思索。她的童话新作《南村传奇》,即以独具魅力的“元童话”叙事,复苏了民间童话的本体韵味。

对中国民间童话韵味的承继

《南村传奇》以《寻找南村》开头,开启“元童话”叙事。作家直接介入作品,化身“讲童话的人”,在作品中展开一段欢快轻盈的套叠叙事:“很久以前……”原汁原味的民间童话开启模式,亲切熟悉的开头,瞬间拉近了作品与读者的心理距离,进入久远如被尘封的泛灵世界。这个泛灵的世界里,民间童话中永生的形象,田螺姑娘、树精、花仙……纷至沓来。而这个泛灵的世界,又是植根于中华民族民间故事之中的、善恶分明、是非单纯的世界,是一群因善行、善念而“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的平凡、快乐而满足的人们。当读者为这久违的、迎面而来的民间童话韵味所感染时,“讲童话的人”忽然间自己也感慨起来,“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呢?”是大马路还没修到小山村,出门全靠两条腿的时代;是动物幻化为人,走路姿势难受,所以能被人识出的时代;是相隔千里的人要想知道彼此的消息,得去巫婆家里看水晶球,或者找魔法师要一块魔镜的时代……初读时,有些荒诞戏谑的感觉,细品又颇有诗意与哲理。汤素兰的讲述状态,拿捏轻盈而精确,就像一个民间说书人,无拘无束,细细道来。引子部分就这样在亦真亦幻又入情入理之中开启,车站巧遇的两个“南村”人,讲着童话中才有的故事,并许诺明年的这一天,带作者去寻找那遗世独立的村庄—南村。故事从拥挤的候车厅忽然寻到了一道突出现实的缝隙,循着这道温暖的缝隙,古陌岭下的南村—一个仍然有传奇、仍然相信童话的“所在”现出了身形。叙述人仿佛就在我们面前,背起寻找童话的行囊,出发了。

南村的故事,在看似平凡的生活表象下,闪烁着熠熠的传奇之光。南村的古陌岭上,有通往仙界的天门与天梯;南村的石峰山下,一条阴河直通东海龙宫;南村旁的森林里,动物喜欢扮成人的样子,春雪找了一只狐狸当上门女婿,刘大爷的女儿是刘大爷救下的一只黄麂变的,百姓泰然处之,丝毫不惊悚。在南村,人与神也相容共处,互相幻化,住在西边山坡上的丁婆婆,是冬眠春醒的花神婆婆,飞身堵洪水的路生由凡人变成了神仙。南村的邻里之间,相距不过三十、五十米,鸡犬之声相闻,南村人有着善良而淳朴的民风,“明明是他们在帮你,还得让你感觉是你在帮他们”,淳朴的民间气息与万物和谐、互不设防的美好触动人心。

作品充盈着民间故事独有的大胆戏谑的故事风格,即便讲到神仙,调子也依旧逍遥:天上的神仙想下凡就下凡,无拘无束,随心所欲,若是觉得地上的日子比天上更快乐,就乐而忘返,过起田园生活。作品对幻境的描写,则让人屡屡联想起了历代文人诗词中吟哦的仙界。天门洞开一段,精笔渲染了神仙们身披霞光,脚踏祥云,信步而来。宛然间,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场景复现眼前。当天梯垂下,孩子们攀着天梯上了天。而这一去,天上方一日,世间已千年,同样是来自民间童话中的经典桥段。原汁原味的先民想象,再次显现于现代童话之中。作家接续了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文脉与气韵,读来如获至宝。

令作品极具想象质感的同时,作家意在追求的,不是建立在惊奇感之上的玄幻或魔幻,而是永远不脱离生活的“童话”。《南村传奇》中,我们读到了温暖质朴的民风,绵延数千年的民俗,重温了中华民族传统的价值观念,也重新审视了人生的要义。作品传递着童话映射现实人生的介入感,和对美善心灵与美好愿望的讴歌。这些属于南村的传奇中,人类、动物多因报恩、善行而成仙,如以死托孤的黑猫,为拯救村人而舍命堵洪水的路生,为永远关闭天门而化为石头的强仔、乐生、桂树。自我牺牲,舍生救黎民,在中国上古神话中即成为一种精神象征,盘古开天、女娲补天、后羿射日,无不如此。

对童话内蕴的提挈与思索

作家并不局限于传统童话的思想格局,而是再深入一步,推心置腹地谈人生。擅入天界的孩子,非但没有感觉到快乐,反而遭逢了一连串烦恼。孩子们认识到,原来平凡的生活至为珍贵,人间的百味至为美好。故事中,孩子们对神仙故意放天梯到人间产生了质疑。当天门再次洞开时,孩子们分明听到天空中有声音在呼唤他们:快点攀上绳梯!上天去!当神仙去!而孩子们却超出了神仙的预期,不惜化身为石,堵死天门,为着从此以后,再也别有孩子去天庭。作品传递着这样的信念,人类的事情,还是要靠人类自己去解决。《南村有个西山坳,坳里住着丁婆婆》一章中,也是如此。念念不忘的悔意,引着长大离家的女孩回到家乡,寻到小花,复活了丁婆婆,也复活了村庄的生机。蓦然发现,在这些久远而热闹的传奇之中,融着“讲童话的人”大半辈子的人生解读。细心的读者不但会从中获得故事与幻想本身带来的欢乐,而且会读出这些传奇带给人的生命的思索。恍若隔世的状态,却正是在召唤着人类返璞归真的心灵。

作品以一种显在的“元童话”叙事推进,娓娓道来的叙事人“我”,成为作品一个名副其实的亮点。大量的关于这个童话诞生的叙述,使作者时不时地抽离想象,复归现实。结尾处,惦记着跟那两个南村人的约定的作者再次跳出了童话。这个“我”,近距离地讲述着作者的际遇与作者的心理,絮叨而又贴心,产生了一种面对面说故事的平视感。当我们带着悬念与作者共同赴约,当我们对作者一连串的航班取消、动车停运产生了“冥冥之中的天意”的揣测,或者如作者一样,产生了“这一切也许都不是真的”的假设时,作者不遗余力地将读者向故事、向童话深处再拉了一把,一切变得扑朔迷离,真假莫辨。故事在感觉有了结局的时候,总能曲径通幽,再洞开一片天地。这缜密的艺术构思,从容的叙事能力,又是比传统童话更加具有结构意识的文人童话的特点。亦真亦幻中,平凡的生活瞬间美妙了起来,天地瞬间广阔了起来。

《南村传奇》,可视为一部向人类童年的想象精神致敬、向童话致敬、向美好致敬的作品。几千年来,人类从传说时代步入信史时代,穿过农业文明,走进工业文明,又正在走向电子文明。文明的扩展,带来想象的退却,我们就这样,“连飞毯和魔帚放在哪里也忘记了”。曾以为,滋味纯正的民间童话也像上古神话一样,随着人类童年的逝去,再也不可企及。但在汤素兰的作品里,民间童话令人惊奇地再次焕发了生机。现代童话创作的领军人物,做出了复苏民间童话的努力。与此同时,汤素兰的童话寻根,不是回到人类童年的童话,而是创造当代人身边的童话。汤素兰不愿它们仅仅闪烁于人类的童年,而是精心地从匆匆的物质世界中捕捉这些想象的精灵,拂拭尘封,让它们在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重新绽放它们的美。故事中,悠远的、属于民间故事的想象瑰宝,令生活在当下的读者有了一种短暂“出世”的心旷神怡。

童话的本质,应该是这个样子,有着自己的美学特质,散发自由而诗意的独特美感。相信童话的世界,也便是相信理想与未来。在现代人类被理性裹挟,质疑想象时,汤素兰拿起笔,走向寻找童话精神的原乡。那里,是一个“无论魏晋”的桃花源,在那个地方,“童话都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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