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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遍地》:托尼·朱特的精神遗产

作者:思郁   2012年06月25日   来源:晶报·深港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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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遍地》 (美) 托尼·朱特 著 杜先菊 译 新星出版社 2012年3月版

    2010年因病去世的美国历史学家托尼·朱特留下了一笔丰厚的精神遗产,对重新检视我们日益千疮百孔的生活提供了新的标准。相对于美国本土的历史学家,托尼身上的知识分子气质尤为浓郁,这得益于他早年在欧洲留学以及对法国知识分子的研究。托尼去世之前,已经鲜有历史学家面对世界表明自己的态度。面对左派,他的批评是雷蒙·阿隆式的保守主义;面对右派,他的建议是凯恩斯式的国家主义。当自由主义再也无法解决我们时代的弊病,托尼回身从他熟稔于心的欧洲历史曾有的辉煌中寻找答案。

    《沉疴遍地》的开篇论调让我们无比熟悉,不是因为“阅读过”这种生活,而是我们正在“经历”和“体验”的正是这种生活。经济和数字成为衡量生活幸福的重要指标,对物质的追求陷入了疯狂的深渊,两极化的生活方式遥遥相望。腐化的情操,腐烂的生活,日益缩减的对生命的认识慢慢改变我们的生活态度。拜金主义、人情冷漠如此普遍,以至于人与人之间不再有感情上的信任,社会契约成为了一纸空文。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社会陷入了日益失控的边缘。

    托尼在他的另一本著作《思虑二十世纪》中提到,导致本世纪日益缺乏安全感的部分原因是:过度的经济自由。但是,如果放弃自由的价值,是不是意味着要重新回到国家主义甚至极权主义的阴影中呢?这种顾虑一直折磨着那些矛盾的人们:我们不想让自己坚守的一些珍贵价值遭到破坏,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美好生活摇摇欲坠,不想回到过去重新再来。“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想象更美好的世界,而是相反,要思考如何防止出现更坏的世界。……我认为未来几代人捍卫和推进宏愿的最佳方式,是捍卫和维护已有秩序、法律、规则和实践成果,它们凝结着我们为实现那些宏愿所付出的心血。心系于此的知识分子才是至关重要的。”托尼如此写道。

    作为历史学家,《战后欧洲史》的作者,托尼一直主张从过去寻找解决当今问题的良药。两次世界大战的硝烟还没有散尽,冷战的疑云已经布满天空,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分布在剑拔弩张的两端。后来柏林墙轰然倒塌,但它所遗留下来的阴影依然发挥着作用。我们不想回到极权主义世界,但走到另一个极端的自由和民主的世界里,所能预料的是一样糟糕的结果。托尼在后极权主义的欧洲历史的废墟上寻找我们时代弊病的良药:社会民主主义。

    正如托尼所言,社会民主主义是一种“杂牌政治学”。它不但能把乌托邦的梦想与资本主义的认识结合起来,而且还能认真对待“民主”的部分。托尼对各种主义煞费苦心的调和,是否能够打动那些深陷恐惧时代的人们呢?我们一无所知。身处一个愈加恐惧的时代。托尼的这段话说的好:“我们进入了恐惧的时代。不安全感再一次成为西方民主国家政治生活中的活跃成分。当然有由恐怖主义中产生的恐惧,但是,更潜在的,是对无法控制的变化速度的恐惧,对失去工作的恐惧,在资源分配日益不平等的情况下输给他人的恐惧,担心失去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局面和常规的控制的恐惧。还有,可能最重要的,是担心不仅我们不再能塑造自己的生活,而且那些掌权的人也在他们无法企及的力量面前失去了控制。”失控的不仅仅是我们的时代,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时代精神,我们的时代共识,包括我们的未来。

    托尼的悲观,不仅仅源于知识分子特有的理想主义情怀,而是对日益陷入忧患现实和历史的焦虑。他渴望用历史学家的学识和知识分子的责任,指明自己的探究与发现。正如他所言:社会民主主义不代表一个理想的未来,也不代表一个理想的过去,但是,在我们今天所拥有的选择中,它优于别的任何选择。这种杂牌的政治学,杂糅的观念会是另一场大萧条,抑或另外一种形式的极权主义?人类的谨慎聚焦于历史,人类的希望聚焦于未来,托尼的精神遗产不是用社会民主主义代替其他主义,而是提醒我们,在这个沉疴遍地的时代中,我们需要的是克服习惯,用行动代替思考。

作者:思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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