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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端:博学儒雅 心系故土——深切怀念余光中先生

作者:李景端   2017年12月26日   来源:百道网·李景端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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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网·李景端专栏】两个月前台湾中山大学举办“余光中香港生涯记录片首播暨90华诞庆典”,见余先生神采奕奕,至感欣慰。不意突传噩耗,悲痛难抑。历历往事,顿时件件涌上心头。


2006年本文作者在香港与余光中(左)合影

久慕余先生大名,但真正相识始于1996年。那年香港中文大学翻译系举办“外文中译研究与探讨”学术讨论会。余先生在会上作了《的的不休可以休矣》的发言。他用生动风趣的言语,批评了译文中滥用“的”字现象,一句中连绵用了多个“的”字,实在多余。我本以为,名家发言一定会讲大套理论,谁知他竟讲了这么一个“小问题”。他实际上是强调重视翻译遣字修辞的艺术,大家听了都很信服。会后我特意找他请教,因为他是福建人,出生在南京,又在外文系教学,这几项我都沾边,所以虽是初会,但仿佛亲近了不少。他听说我来自《译林》,连说早就知道,台湾还没有这样的翻译刊物。我记下他的地址,表示以后会按期寄给他。从此,开启了我与他相交20年的多次相聚。

2000年起,香港中文大学文学院金圣华教授发起创办“全球华文青年文学奖”,邀请全球华文在校大学生参赛。余先生先后受聘担任散文组和翻译组决审评委,我也有幸被聘为该奖特邀顾问。由于这项活动的缘分,有5届前后13年,我都与他在香港共同参会相聚,期间还不时电邮联系。他多次来南京讲学,我也去拜访面叙。接触多了,不仅没了那种拘谨,交谈的话题也越来越广泛了。余先生的文学造诣和成就,名扬两岸,无需赘言,我只想缅怀几桩印象深刻的故事。

余先生每次作讲座,都充满对中华文化的高度钟爱。我听过或读过他许多称颂中华文化的论述,精彩的如:“对于全体华人赖以联系的华文来讲,语言是我们的命脉,围绕着我们的是一个中华文化的同心圆,圆心无处不在,圆周无处可寻,半径就是我们的华文。半径有多长,华文就有多长。”也许因为他是诗人兼散文作家,所以对这两种体裁,更有精辟的见解。他说:“散文,是一切作家的身份证;诗,是一切艺术的入场券。”又说:“科学是忙出来的,文艺是闲出来的。科学家追求效率,艺术家追求美与理想,这是两种不同的心态。闲不是偷懒,而是让心灵从容不迫地发展,像花开那样,不能用化肥催它开。所以你必须要追求人文的价值。”上述这些比喻,充满诗的语言,令人回味无穷。

余先生非常期盼和鼓励全国各地的青年多多开展文化交流。他在一次点评这个奖获奖作品时说:“内地同学偏重写实,香港同学注重叙事,台湾同学则富于想象,各有长处,都很有特色。”还说:“这届散文组冠、亚、季军得主,正好来自台湾、香港和大陆。我知道参赛人姓名都是密封的,三地同学平分三甲,绝非刻意安排,显见三地年轻人的华文水平不相上下,都在进步。”

缅怀余光中先生,必然会想起他那首脍炙人口的《乡愁》。几十年过去了,社会环境变化很大,他对“乡愁”一词,又注入了什么样的感受?在香港一次讲座时,有位同学问他现在还会有“乡愁”吗?余光中短暂沉思后深情地回答:“当然有,每个人都会有‘乡愁’。一个人离开一个地方,不管时间长短,往往对所处过的环境,接触过的人,经历过的事,都会不经意地回想或重现。譬如说,我在台湾住久了,一旦去了别的地方,那我对台湾也会产生一种‘乡愁’。‘乡愁’,凝聚着对故土的眷恋,对故人的怀念,对往事的回眸,对人生的回味。‘乡愁’是一种情愫,也可以说是岁月的痕迹,所以,人人有‘乡愁’,长久都会有‘乡愁’。”一席话,立刻博得一阵掌声。

如果菜单浪漫,它就会是诗歌;如果账单清醒,它就成了散文;投稿那点稿费,只不过是小费;食物中毒,呕吧,那就是批评。

他念完解释说,这是他同几位文化界朋友在台湾饭馆一起吃饭时,兴起有感而作。因为这些朋友都经常写文章投稿,面对样样上涨的物价,大家慨叹唯独文章不值钱,投稿的稿费少得真好比给小费,有时还分文没有,白辛苦。而且,好处没得到,往往还要挨批评。这当然是饭桌上文人的牢骚话,所以说它“不正经”。不过,牢骚归牢骚,谁也没有因稿费低而不去写,这大概就是文人气质吧。

这段简短、风趣的补白,又赢来一阵掌声。

2013年我最后见到他,他已85岁高龄,依然精神矍铄,思维清晰。他告诉我,自己还能开车去上班,坚持在教书育人。我很期待他来宁时再相聚,哪知仙鹤西去,无缘再会。近日看到他10月90华诞时吟的诗:“黄栗留鸣桑椹美,紫樱桃熟麦风凉。朱轮昔愧无遗爱,白首重来似故乡。”这无疑是余光中先生心情的写照,也是他留给人生的绝唱。尊敬的余光中先生,安息吧!


作者:李景端

来源:百道网·李景端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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