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章

《慈宁花园:艳与寂》书摘|满庭芳

作者:祝勇   2016年05月28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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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该书是“故宫秘境文丛”中的一本,书中作者祝勇从历史与艺术结合的角度描写了故宫的“隐秘角落”之一——慈宁花园。慈宁花园始建于明代,是明清太皇太后、皇太后及太妃嫔们游憩、礼佛之处,是目前为止故宫博物院建院以来从未开放的区域。通过揭秘慈宁花园,作者祝勇引领我们走向故宫文化,走进中国历史。

《故宫秘境文丛:慈宁花园-艳与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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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海豚出版社
作者:祝勇
出版时间:2015年11月

内容简介

该书是“故宫秘境文丛”中的一本,书中作者祝勇从历史与艺术结合的角度描写了故宫的“隐秘角落”之一——慈宁花园。慈宁花园始建于明代,是明清太皇太后、皇太后及太妃嫔们游憩、礼佛之处,是目前为止故宫博物院建院以来从未开放的区域。通过揭秘慈宁花园,作者祝勇引领我们走向故宫文化,走进中国历史。

作者介绍

祝勇,作家,学者,纪录片工作者,艺术学博士,现供职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兼任深圳大学客座教授、硕士生导师,曾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从事历史研究,北京作家协会理事、全国青联第十届中央委员。已出版的主要作品有:《旧宫殿》、《血朝廷》、《纸天堂》、《反阅读》等。作品被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此外,他还曾担任多部大型历史纪录片总撰稿。先后荣获第21届中国电视星光奖,第25 、26届大众电视金鹰奖优秀纪录片奖,中国十佳纪录片奖,中国纪录片学院奖,与《舌尖上的中国》并列获得第18届中国纪录片年度特别作品奖。

精选文摘

第一次踏进荒芜已久的慈宁花园时,身边一位工作人员对我说:“这座园子已经三百年没有男人进来了。”

我知是玩笑,心却依旧一惊。本能地四下看看,整个院落空落落的,没有其他人影,只有大片的荒草,几乎没过膝盖,蓬勃茂盛,从身边一直弥漫到宫殿前面的台阶上,荒草上面浮动着一层粉白色的无名花,在风中均匀地摇摆。

那时已近黄昏,那些摇曳生姿的花朵,很像夕阳的流光,在昏黑中闪闪灭灭。一只铜水缸歪在花草间,镀金早已退去,缸身变成酱黑色,像一只喑哑的古乐器,还有几件石雕,顶部从荒草的缝隙中艰难地探出来,露出背部的花纹。花园周围的一些房屋已经残破,只有花园正中的临溪亭还算完好,在一片荒草的海洋里,像一条不沉的彩舟。

明清两代,每逢皇帝大薨,新皇帝不能与前朝妃嫔同居在东西六宫,先帝带不走的后妃们,就升级成太后、太妃,光荣“退休”,在紫禁城的一隅过起近乎隐居的生活。那时的紫禁城,西北部比较空旷,这里就成了她们的安顿之所,直到死去。附近的寿安宫,曾经是明穆宗陈皇后的冷宫。陈皇后失宠后,就从坤宁宫迁出,住进了咸安宫,就是后来的寿安宫,在此后三年的寂寞岁月中,她唯一的安慰,就是九岁的太子朱翊钧每天前来问安。陈皇后一生未育,朱翊钧并不是陈皇后所生,但朱翊钧对她心生怜悯,说:“娘娘寂寞,礼不可旷。” 于是每天主动前去朝见陈皇后。陈皇后见到他,就会从病榻上爬起来,拿过一 本孔孟之书,等着他进来。朱翊钧登基后,将她奉为皇太后,安置在慈庆宫居住。后来,这座宫殿又住过万历的宠妃郑太妃、光宗宠妃李选侍、天启皇后懿安皇后等。现在,寿安宫是故宫博物院的图书馆,我常去那里选书读书,尤其在春天,庭院里的海棠开得很盛,抱几卷书匆匆走过庭院,满庭的芬芳,有时会让我蓦然驻足,想一下从前的明月素影、翠冷红衰,心里会隐隐地痛一下,仿佛她们依旧活在落花与香风里,袅娜生姿。慈宁花园,就位于紫禁城内廷外西路,寿安宫的南面,与乾清门处于一个横坐标上。从乾清门广场向西出隆宗门,正对着一个永康左门,皇帝每日问安时,舆轿就停在这座门外。康熙皇帝曾写诗:

    九天旭日照铜龙,

    朝罢从容侍上宫。

    花萼联翩方昼永,

    晨昏常与问安同。

进入永康左门,眼前是一个东西向的横街,北面是慈宁宫,皇太极的孝庄皇后、顺治帝的孝惠章皇后,都在慈宁宫住过。

横街南面就是慈宁花园,但花园的正门不是北开,而是东开,慈宁宫的主人要先穿过慈宁门对面的长信门(沿用西汉太后所居的长信宫名),沿着花园的东墙,才能抵达花园的正门— 揽胜门。

有人戏称这里为“寡妇院 ”,我说它是“老干部活动中心”,只不过这些“老干部”,一律为女性,而且并不“老”。孝庄守寡时只有30岁,孝惠章皇后守寡时只有20岁,那时的她们,风华正茂,正是偎在帝王的怀里撒娇的年代,却只能匆匆结束自己的婚姻生活,居住在宫殿偏僻的一角,修身、礼佛,远远地打量着朝廷的变迁,等待剩余的岁月像红烛一样越燃越短,直至最后熄灭。

于是,站在荒芜冷落、杂草丛生的慈宁花园里,我想象着它从前的光华璀璨。那是一种倒推,由现在推向从前,由看得见的事物推导出在时间中消失的事物。荒草与鲜花深处的临溪亭,建在矩形水池当中之单孔砖石券桥上,现在那水池已成一片淤泥,当初却是东西两面临水,南北出阶,与花园南入口、假山以及北部的咸若馆、慈荫楼同处于院落南北中轴线上。

假若倒退三百多年,假若也是在春天,旭日暖阳照在花园里,我们可以看见咸若馆、慈荫楼的门窗开着,临溪亭四面的门也全部敞开,风从一座宫殿吹向另一座宫殿,裹挟着花香和女人们的脂粉香。临溪亭下的水面碧蓝,映着天光云影,连室内为花卉图案的海墁天花,还有当心绘制的蟠龙藻井,都晃动着散漫的水光。烟水朦胧之间,最美的还是倚在窗边的佳人。纵然人生有着太多的缺憾,但比起明朝嘉靖时代每逢皇帝死后将妃嫔直接勒死陪葬的旧例,命运却是好了许多,更何况在远离了后宫政治的争夺与倾轧之后,女人的温柔本性也在眼前的良辰美景中复苏,在她们心里注入了一脉幽隐浓挚的深情。

因此说,花园里最艳丽也最脆弱的植物,是女人。那些退休的太后、太妃以及宫女们,在飞舞的落花间扑蝶、蹴鞠、放风筝,香汗淋漓,娇喘细细,都在这空气中留下了痕迹。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我相信所有美丽的瞬间,都可以在这座庭园里一点一点地回放。 我想,她们的美艳,比起巴黎T台上的时尚美女也绝不逊色。只不过这些东方美女已不再有“悦己者”。她们寂寞地开,寂寞地谢,艳美浮生,终于抵不过白头韶华。花朵映照着她们的美丽,也见证着岁月的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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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祝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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